一个青楼记女,就如水中的浮萍,官绅名士们捧你时,可以把你捧成蟾宫之桂,高不可攀,若想整治你时,地位还不及一个升斗小民,不过就一贱民而已。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竟敢以酒泼向这么多的官员也得窥其颜色、仰其鼻息的国公爷,一时间满堂皆惊!
夏浔的反应很快,习丝姑娘的手腕一动,他就察觉有异了,但他非常镇定地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他只是很迅地闭上了眼睛,于是……,一滴酒也没溅到眼睛里。
酒液泼在夏浔脸上,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淌了下来,整个宴客厅里,所有人全呆住了,官员士绅们自然不消说了,就连那些端酒侍菜的奴婢下人们都呆住了,两厢里的乐师们抻长了脖子拼命地往外看,其中有个拉琴的老者方才只顾低头,沉醉在自己的乐曲声中了,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这时急得他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地扯着旁边那人小声问“伙计,咋了,伙计,到底咋了?”
常知府的脸当时就青了,他挺着一张青渗渗的脸,强忍了忍才没有跳起来,只是“啪”地一拍桌子,狞笑道“习丝姑娘,你敢胡言乱语诋毁朝廷命官!又酒泼国公,以下犯上,不知王法么?”
习丝姑娘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高傲地昂起了头,晒然道“知府大人如此气极败坏,那吃人的人,莫非就是你么?”
常英林狼狈不堪,又气又急地吼道“大胆刁民,妖言惑众,诽谤朝廷命官!来人呐,把她给我拖出去!拖出去,把她……”
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的夏浔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温文尔雅地擦了擦脸颊,就好象刚刚净过面洗过脸似的,他擦完了脸,这边常知府也刚下完了令,夏浔慢条斯理地道“府台大人何必着急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不叫她一吐衷肠,倒像是湖州府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传扬出去,殊为不美!”
一旁俞御使一直在紧盯着夏浔的反应,一听他这样的语气,立即洞烛于心。要做官,要做个成功的官,没有这点眼力哪成,不说他们个个都是人精吧,揣摩上意这方面,也是都擅长的。俞御使立即咳嗽一声,正气凛然地道“本官都察院御使俞士吉,奉旨巡视灾区,专查不平之事,习丝姑娘,你有冤屈,可向本官申明,但是本官丑话说在头里,以民告官,若举告不实,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告官?我没有告官!”
习丝姑娘的一句话,使得满堂又是一愣,你不告官,却说这么一番话,还酒泼国公,了失心疯么?
习丝仰起脸儿来,那脸蛋肤色如玉,嫩如蛋清,被灯光一照,映得如同透明,煞是惹人喜爱,可她的眸光里却隐隐地泛着泪光“小女子既不是苦主,也不曾蒙冤,湖州大水,无数人破家,可习丝照样锦衣玉食、出入豪门,笙歌燕舞,梦死醉生,有何冤屈可言啊?”
她忽低下头来,冷锐的目光在夏浔等朝廷大员们脸上一扫,咬着牙道“习丝只因那所见所闻,胸中有不平之气,不鸣难安!”
夏浔仿佛方才泼的是别人一般,泰然自若地笑道“好!不平则鸣,相信对俞御使来说,这是比轻歌曼舞更加中听的。”
习丝姑娘见惯了贪官污吏的嘴脸,心姓自然有些偏激,再加上先前常知府所散播的他与辅国公府有交情的传言,先入为主之下,已然认准了夏浔是个贪官,这时听他口口声声不忘拉住俞御使,把问责之事都推给他,更认为他是预留退路,方便包庇常知府,心中更是恨极。
她冷冷地瞟了夏浔一眼,说道“习丝祖上,世代务农,原也是良善人家。十一年前,这里也过一场大水,因那一场大水,我的家……没了!那一年我才七岁,我是被我爹噙着泪卖进青楼的,可我不恨他,他也是没法子……”
习丝姑娘说到这儿,两行清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哽咽着道““那狗官为了政绩考评不致影响自己的前程,先是对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