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后者带来很多不必要的是非,总归肯定都不如白玉京陆掌教这么能……扛事。
所以哭笑不得的陆沉在一气之下,就干脆竹筒倒豆子,将陈平安的几重身份都与宁吉说了,这才让惊魂不定的少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回心转意。原来陈先生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作为了。
于是陆掌教就更气了,走出一幅光阴走马图,带着少年缩地远游三洲山河,见了十几个人物,先是作为陈平安开山弟子的裴钱,之后还有书简湖的截江真君,正阳山某些老剑仙,还有附近那位这些年铁了心要更换水神祠庙所在的玉液江水神娘娘,一头嫁衣女鬼,某条吃了蛇胆石才开窍炼形、最终依附于云林姜氏的幼蛟,还去了趟北俱芦洲的锁云宗……最后是某位刚刚返回家乡没多久的崩了真君。
陈平安笑问道:“宁吉第二次反悔,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就把我当做了半个仇家?”
陆沉摇摇头,“宁吉虽然涉世不深,但是他的有些看法,单纯却不幼稚,这种性格,既有天生的成分,也是后天熬出来的,跟药草熬成草药一般。”
一个人某些棱角鲜明的性格,城府深沉如宫阙重重复重重,阳光普照的白昼时分,也有阴影无数。
锋芒毕露的才华横溢是一座文昌塔,嫉恶如仇是一座城隍庙。豁达或开朗,便如一座凉亭,四面通风。
抑郁如坠入一口无底深井,暗不见天日,我与我独处,与世隔绝,无法自拔。
陆沉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就像天底下某些钱财,就该是某些人挣的,与此同理,你陈平安收宁吉为徒,宁吉拜你为师,也是一种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平安也不去问少年第二次改变主意的具体缘由,只是问道:“宁吉为何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选择跟我拜师求学?”
陆沉试探性问道:“能不能先与我保证,有话就好好商量,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便动手,也别……打脸。”
陈隐官与人问拳,手段下三滥,喜欢打脸,自从那场文庙的青白之争起,如今已经声名远播了,估计几座天下的山上修士都有所耳闻,可能青冥天下那边的道官,还会疑惑几分,都是武学大宗师了,如此问拳合适吗?但是五彩天下飞升城和蛮荒天下那边,恐怕就会分别赞叹一句,不愧是做买卖从不吃亏的二掌柜。不愧是陈隐官,那座避暑行宫的扛把子。
陈平安微笑道:“朋友之间,边走边聊些有的没的,说到哪里是哪里,肯定聊什么都不生气。再说了,我又打不过陆掌教。”
如果没有第二句话,陆沉还真就信了。
陆沉先挪步远离陈平安,再犹犹豫豫说道:“我给宁吉看了你如今的真实面目。”
村塾这边,夫子陈迹也讲孝经,而这本书开宗明义,其中就有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所以陆沉就在陈平安讲解此句之时,以手指点少年额头,让宁吉开了天眼,瞧见了陈平安的那副尊容。
人不人鬼不鬼,在跻身仙人境之前,陈平安都无法重塑真身、恢复一个人的正常面貌。
陈平安笑道:“这有什么,让宁吉看了就看了。”
陆沉松了口气,“毕竟是你的私事,得与你打声招呼。”
不过陆沉只说了一半的真相。
真正让宁吉下定决心跟随陈平安求学的原因,还是陆沉带着少年在看了那拨“躲避”陈平安的人物之后,也带着宁吉去看了几个陈平安曾经或者是至今不敢直面的人与事,尤其关键,是陈平安发自内心认可的那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让身世悲惨的少年如释重负。
只是宁吉的这些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这一段心路历程,陆沉事后都将全部“记忆”收了回去,就像少年一一还给了陆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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