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地上,石榴树下,小偏院里,凉风飕飕过耳。
喝着六十五度的二锅头,户刚、户强哥儿俩的酒都有点上脸,但眼睛却都在发亮,这是酒劲正到兴头的明证。
只是“伸手来”知道了“滚子”的情况后,却老半天没说话。足足快吸完了一支烟,才把烟头死命一掐,表了态。
“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真心疼这孩子。行,我答应你,等把他这毛病板回来,我就不再教他了……”
“好,你懂我就好。我就是可怜见这么好的孩子,不想眼瞅着他在这烂泥塘里越陷越深……”
“大眼灯”脸上浮现笑意,显得很欣慰。
可他没想到,“伸手来”后面还有话呢。
“哥,那话也得两说着。‘滚子’要是自己乐意,死缠着我,非要学呢?那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
“哥呀,你替他打算的心挺好,可我看强扭的瓜不甜,孩子的心气儿还就在这一门,你突然不让我教他了,他会怎么想?我的意思呢,我是可以不教他,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毕竟已经是个贼了,已经有了瘾头了。何况你毕竟不是他的爸爸,又是你把他带进门的。你不做通他的心理工作,说不让我教就不让我教了。要搁我,听你的才怪,反倒非死皮赖脸要学到手不可……”
“大眼灯”登时沉默了,刚才的高兴劲儿也没了。不由也点燃了一支烟。很踌躇地沉思起来。
“还有呢,我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我真走了也就没机会提点他了。你不让我教他,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强子,你还要走?”
“大眼灯”登时愣了,一下被烟呛咳了起来。
“好……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你……”
“伸手来”看着哥哥焦急的样子,则面呈难色。
“哥,我也不想走。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当‘游黑’(黑话,流动国各地作案的扒手)已经习惯了。真留下来,舒心日子一过,好不容易磨砺出来的‘手艺’也就废了……”
“大眼灯”急了,干脆直接说了所有的心里话。
“手艺?强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我刚才是说‘滚子’的事儿,可……可实际上也想劝你呀。咱们这行干久了,是没有好下场的呀!你在外这么多年,还不了解社会吗?这人哪,在社会上混,就像一个人与一大帮虎视眈眈的敌人对抗。真较劲,兄弟,你一时能占上风,早晚可要吃家伙啊。为什么呢?寡不敌众,咱算什么呀!几只小老鼠而已,社会呢?那是庞然大物,那是老虎。那是群狼呀!”
“伸手来”只默默听着哥哥的教训,一句没言声,但眼皮却耷拉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大眼灯”看在眼里,知道“伸手来”有点抵触。不由把手伸过去,万般疼爱地抚着弟弟的肩膀,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那怎么办呢?咱就得识时务,差不多了就得收手。咱不能总干这个呀,得躲着,得转弯,再不济,也得学会关键时候躺地上装死。你想想,要是能好好吃上一口安稳饭那多好啊,苦点累点其实不怕,咱哥儿俩要能在一起,才是大吉祥!……”
“哥!爸是怎么死的?你还没长教训是不是!”
可真没想到,冷不丁,“伸手来”突然把筷子一摔,情绪激动地辩驳起来。
“你忘了吗?‘永远改不了的贼骨头!’这是当时公审现场时候,咱们身边的那些人说的!还有咱们那些邻居们,知道咱家的事儿后,就‘贼儿子’,‘一窝贼’地这么叫咱们!这些都也听见啦!谁能把咱们当人看!”
“你别以为我没想当过好人?刚离开京城的那一年,在一辆长途车上,我下了一个‘大炮’,里面有一百块钱和一张医院的处方。我正因为于心不忍,才会装作捡到的,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