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儿那种按部就班平静如水的模样,而是自由、鲜活,有着属于自己的意志。
正如丁岚所问,身为父亲,便可操纵女儿的命运吗?何氏被玷污,是何氏的错吗?难道罪魁祸首,不是玷污她的牛奔?不是陷害她的继母?不是粉饰太平的父亲?何氏何错之有?
为何受害者没能得到公道,加害者却如愿以偿,过得更好?若是人人如此,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丁岚喜欢用数据说话,一笑先生既然要留在刑部数日,她便与徒弟们一起整理了这些年的卷宗,分别抱给了一笑先生,让他自行翻阅。
这些卷宗里,有许许多多死去的女人,她们大多为人女、为人|妻、为人儿媳,而操控她们命运的,正是父亲、母亲、丈夫、公婆,这些女人就好像是木偶,从生到死,这短暂匆匆的一生便划上句点。
丁岚是个有人情味的人,她在重审这些卷宗时,会在死者名字旁边标注一些信息。
比如被丈夫殴打致死的华氏,她生前有一手好女红,擅刺绣,容貌秀丽却爱吃辣;
因为无子被休弃又被娘家拒之门外因而投河的王氏,她少女时期最爱与闺中密友一起踢毽子;
身为寡妇被无赖玷污官府不受理悬梁而死的钱氏,人称豆腐西施,靠着这门好手艺养活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与年迈公婆,她死了,整个家都散了;
以残忍手段谋杀了十数名男子的花娘桃红,五岁被生父卖入勾栏院,八岁接客,在里头受尽折磨屈辱,她行凶时下手非常狠辣,吃断头饭时却请求狱卒帮她买一支糖葫芦——幼时她的弟弟曾被父亲抱着,手上举着一支,她咽着口水想要舔一舔掉在桌上的糖衣,却被父亲一巴掌扇聋了半边耳朵,后来她成了花娘,有了银子,却自始至终没有买过糖葫芦……
这些卷宗摞成了厚厚的小山,与之相对的,则是另外一堆。
成武三年,卖货郎郝大山醉酒奸|淫弟媳,醒后怕事迹败露,失手将弟媳扼死,判了三月□□;
成武三年六月,跑镖的镖师娄志,见护送的富家小姐貌美,便行了不轨,后那位小姐便被迫嫁与他为妻,婚后两年,郁郁而终;
成武五年,地痞王小赖传播流言,说镇上朱员外家的千金胸上有三颗红痣,朱员外为表家风,将亲女沉潭,官府认定是家庭纠纷,不予受理,王小赖全身而退,后来丁岚重审,此人招供说只是与狐朋狗友多饮了两杯黄汤,夸下海口自己能娶个千金小姐,便将主意打到了朱小姐身上,没想到朱员外忒地心狠,宁可把女儿沉潭,也不肯嫁给他。此人招供时嬉皮笑脸,言谈之间毫无悔意;
成武六年十二月,成州治下岩寺县一户人家被灭门,凶手乃是上门女婿曾凡,只因受不得别人嘲笑自己吃软饭,便发誓要人高看,狠心将妻子儿女并岳父母尽数杀害,判了十年……
每翻一份卷宗,一笑先生的脸便苍白一分,他看了一半,便再看不下去了。
丁岚从外头进来,就见先前气势磅礴的老头儿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坐在那儿,垂头丧气毫无精神,老态倍出。
她敲了敲门:“先生。”
跟在她身边的还有绿翘,手里又抱了一堆卷宗过来,刑部别的不多,就是卷宗多,保管老头儿看不完。
一笑先生慢慢抬起头,问:“这些案子,为何会如此之多?从前,我怎不曾听闻?”
丁岚轻声答道:“因为从前,没有人觉得这算得上什么事儿。”
一笑先生愣住。
绿翘道:“先生,若非丁大人任职刑部,这些卷宗,您永远都别想看见,这样想想,也是挺好的不是么?至少这些从前无人提起的事,丁大人将它们挖了出来,光明正大地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先生恐怕不知道,光是我任职刑部的第一年,就有多少类似的案子被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