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宜宁睡了个长长的午觉,她每次睡醒都有些呆呆的,要好一会儿才能认清自己已经回到了智勇公府。
透过素纱糊的窗户,院子里的石榴树开的正好。
五月榴花照眼明,老凌河没有如此艳丽的景致。
在老凌河的时候,每到五月土地已经化冻,需要烧荒、翻垄、灌溉、播种。
意味着一年中忙碌的日子已经开始,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闲。
卫宜宁抱膝坐在黄花梨软屉罗汉床上,两眼望着窗外,双手扣在一起。
曾几何时,她的这双手布满了老茧和伤口,如今也不过三四个月,已经变得白皙柔嫩,全然是不沾阳春水的纤纤十指了。
有些东西可以随着时间消除,比如老茧和伤口。
可有些东西,不管过去多久,都会深深的烙印在那里。
比如思念。
比如仇恨。
春娇端了杯清茶过来,和春纤相比,她已经认命了。
卫宜宁虽然不得势,可也不会像四小姐那样动不动就打骂作践下人。
春娇是十岁上被卖进府里来的,和家里人一直都有联系。
她父母年迈,腿脚不好。常常托邻居家的银锁哥来见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她要钱。
银锁是个憨厚人,春娇的父母托十次,他顶多也就来五次。
每次来的时候,还要假借两个老人的名义给春娇带些时兴的小吃。
春娇当然明白,只是不说破。
她有时也想着,在这府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她既不是家生子,容貌也不出众,还是想办法赎了身,到外头聘个正头夫妻过日子更现实一些。
只是光靠她每个月的月钱,想要给自己赎身是不可能的。
原本她对卫宜宁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觉得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可渐渐的却发现,这个语不惊人貌不出众的五姑娘,居然得到了全家最难伺候的老太太的欢心。
这让春娇的心中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但春纤不同,她的心气儿更高,根本不会把卫宜宁放在眼里。
她觉得朱太夫人再怎样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还能再硬朗几天?
卫宜宁看似找到了靠山,其实不过是一座冰山罢了,终究还是靠不住。
这个家说到底还是包氏说了算,俗话说得好“一畦萝卜一畦菜,谁家种的谁家爱”。包氏当然会更疼自己的几个儿女,卫宜宁算什么东西?
历来丫鬟们的出路最好的也不过两条一是被自家的爷们收用了,抬做姨娘。
二是跟着小姐出阁,做通房丫头,慢慢的也能熬成姨娘。
春纤自认还有几分容貌,不想嫁给贩夫走卒。
可在智勇公府中,老爷她不敢勾引,大少爷又偏爱春莺那类蜂腰蝶背的高挑美人儿。
思来想去,只有跟着哪个小姐作陪嫁出阁才能挣出头来。
因为作为陪嫁都得是心腹,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丈夫纳妾还是身边人更可靠一些。
但以卫宜宁现今的身份地位,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呢?怕是她自己都要给人家做妾。
就她的出身,再加上她这软弱的性情,嫁到夫家也不受人待见,做她的陪嫁丫头就如同到了炼狱,生不如死。
“春纤呢?”卫宜宁喝了口茶,嗓音还是有些发涩。
“出去好大一会儿了,”春娇说道“说是到库房里领五色线,编长命缕。”
卫宜宁幽静的眼波闪了闪,没有说话。
她换了身衣服,慢悠悠地往朱太夫人这边来。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晚照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投影在花影斑驳的粉墙上,时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