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到尾没说话,心中却自有丘壑。
郑娇若能成长,指不定也能有一番成就,因为她是这个时代极其难得的,在父母之爱中长大的孩子。
张蕊的夫家若不姓王,可能会受家族和儿女所累。
但她故去的夫婿是王家旁系,有这层关系撑腰,除非三公九卿亲自下场,否则无人敢动。王家富贵已极,最怕烈火烹油,又有王乾掌舵,应当不会对纺织工厂伸手。
其他二十四人,殷姮不说直接否定她们,只是觉得情况不够乐观。
“冯家乃是昭国名门,家大业大。年纪在十三到二十五之间的儿媳、女儿,哪怕只算嫡支,应当也有几十个吧?”殷姮叹道,“若性别互换,冯清是个男人,还会被当作家族弃子,被送到中天台吗?”
自然不会。
冯家的行事其实很好理解,就是世家惯常的做派,儿子送去从军,女儿送到宫里,或者联姻其他豪门。
冯清若是个男儿,与堂兄弟们一起上学,冯家那头老狐狸,未必瞧不出这个孙儿嘴笨心明。
何况对男人来说,只要样貌不丑陋,不破相,就能当官。
拙于言辞,反而是优点。
没有哪个上司希望下属嘴巴太碎,什么话都乱说。
偏偏冯清是女子。
冯清能默默自学到这份上,可见才能颇为出众,但有什么用?
不漂亮,不会说话,假如父母也没份量,就意味着根本没有任何渠道,被长辈所关注。
不关注,自然就不可能重点培养。
“对女子来说,她们一生的战场就是婚姻。美貌是为了吸引夫婿目光,出身和儿子能维持自身地位,讨娘家、夫家欢心,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就算学习作诗算账,那也是因为当家主母的需要。”
“哪怕是未婚少女,也隐约明白,成亲之后,自己需要面对什么,又需要做什么。”
“能否做得到,做得好是一回事,但她们至少有心理准备。”
殷姮却将她们拖入了另一个战场。
一个从前只属于男人的战场。
正因为如此,殷姮才会不安。
贵女们过去赖以生存的所有规则,在步入社会,承担纺织工厂监督之责后,基本上都玩不转。
她们需要去面对、去适应、去理解一套全新的规则。
虽然殷姮知道,这是女性早晚需要踏出的一步。
想要获得权力,就要付出劳动,在社会上和男人们一同竞争,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性别而同情你,反而会因为性别,受到种种阻碍。
但这一刻,殷姮却在问自己——我知道我正在做什么,且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们呢?她们未必有独立觉醒的念头,很多人都是被家族送进来,用来博得她宠爱的。
将强者投进丛林,强者只会越来越强;把弱者投进丛林,就等于送弱者去死。
我这么做,究竟是帮了她们,还是害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