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波动也是这般复杂,思吟许久,轻声问道:“陛下决心已下?”
闻问,刘旸那张苍老的面庞上,再度流露出少许复杂之色,怅然道:“朕年纪也大了,这些年治国为政,纵然谈不上呕心沥血,宵衣旰食总还是做到了的。
而这两年,身体却是有些不支了,难免乏力之感。朕秉政十年,吏治民生,略有小成,是该考虑考虑后事了。
再不立太子,定国本,怕是朝野不宁,国家难安,朕这双耳也难清净。为江山社稷之重,朕也该做出个决断,以安内外人心,这也是朕的责任。”
这样的表态,或许还是刘旸头一次向外人讲述出来,而第一个倾听者,则是刘昉。再加上太子太傅的委任,显然,赵王在皇帝心中,还是占有重要地位的。
而听刘旸语气中竟带有几分悲戚,刘昉也不禁动容,出声唤道:“二哥,你严重了!你龙体一向康健,大汉士民百姓还需你的恩典泽被”
“先帝在位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常常以此言的安慰.”刘旸摆摆手,道:“朕自认勤勉,几十年来不敢懈怠,然这份坚持,何尝容易?”
刘昉大胆地注视这刘旸,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很多画面,回忆起了许多往事。
都不需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如今的皇帝二哥,的确是老了,与十年前相比,几乎是变了个人,尤其是形象,大打折扣。然而,也恰恰是如今的刘旸身上,刘昉竟然看到了少许世祖皇帝的影子,也是第一次,刘昉对这个皇帝二哥,产生了毫无保留的敬佩之情。
刘旸则继续诉说着:“朕知道,这十年来你受委屈了。你是雄鹰,本该遨游天际,即便是在封国,也能大展宏图,成就一番功业,却被困于洛阳这个金丝笼里。
就是对朕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陛下言重了!”听到这话,刘昉也实难绷住,当即表态道:“臣绝无怨言!”
刘旸再度摆摆手,看着刘昉,以一种坦诚的语气说道:“长年来,朕一直在思考,先帝临崩前召你还朝的用意,但始终难以参透。
但如今,朕也看开了,不论先帝作何考虑,朕却是要把你当作大汉的擎天臂柱。
文澎,朕就交给你了.”
刘旸一番话,可谓推心置腹,然而,这毕竟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又岂能完全当真,尤其对刘昉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而言。因此,他显得很谨慎,并不敢贸然应承什么。
就像是听到了刘昉的心声一般,刘旸又一脸平和地道:“朕知道你心存顾虑,但朕今日所明之心迹,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朕不奢望你像对先帝那般毫无保留对朕,但只需你对大汉依旧如初即可。爹留下的这份基业,无论你我,无论如何,都要守好!”
刘旸言尽于此,而刘昉则在于皇兄对视良久之后,起身跪地长拜道:“臣对大汉之心,同样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刘昉是大丈夫,掷地有声,因而即便言语中仍有所保留,但刘旸也不在意了。
“连日奔波,一路辛苦,回府待诏吧!”
“臣告退!”见状,刘昉也不逗留。
自始至终,刘昉都没问京中的风波,刘旸也没主动提及,就仿佛册立太子,并让刘昉去做太子太傅,乃是他自己想通了一般。
金兰殿,乃是赵贵妃的寝殿。就在刘昉与刘文澎叔侄回京后不久,贵妃就着急地把赵匡义与赵德昭请到宫中。
殿内,平日伺候的宫人都被屏得远远的,三个姓赵的聚在一块儿,三个赵氏家族中地位、权势最显赫的人。
不过,此时三个人聚在一块儿,却像死了爹一般,气氛格外压抑。而一向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赵贵妃,终于像个小女人了,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