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检讨吉云飞生活困顿,这些天过得心神不宁,一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债主登门,连诗也大为衰减。 写下一句“忍饥辞债主,烹雪祭钱神”便写不下去了,搁下笔独自坐在炉边发呆。
有人深夜来访,吉云飞吓一跳,以为又是债主。直到老仆把费二爷领进书房,他才松下口气。
“初名兄(费二爷的字),你咋又来了?”
“博文,我去而复返,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费二爷看看桌上那半截诗,坐下道“下午不是让刚来京城的韩四接替我照看会馆吗,没想到顾老爷所言非虚,这韩四做事果然四平八稳,为人果然耿直敞亮,且重桑梓敦乡谊……”
费二爷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慢慢道来。
吉云飞倍感意外,紧盯着费二爷问“他想设宴邀请在京商人,想以此筹银修缮会馆!”
“他晓得大家伙这子过得困顿,也想借此筹点银钱……”费二爷说完润笔钱的事,生怕吉云飞不答应,又指指桌上的半截诗“博文,今年不同往年,西南用兵,户部无银。我看朝廷是不会下旨赏借半俸,供京官度年之用的。而你与我又不同,我一人吃饱家不饿,你拖家带口,不能让夫人和几个娃跟着饿肚子!”
“初名兄,我岂能不晓得你的良苦用心,但这事非同小可,与一帮贩夫走卒把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要是传出去,让我怎么在同僚跟前抬头?”
“这又不用你出面,一切由韩四去张罗。”
“可是……”
“别可是了,”费二爷紧盯着他双眼,语重心长地说“省馆团拜也会请几个商贾,我们府馆团拜请几个商贾又有何妨。再说团拜那晚又没外人,就我们几个重庆人和几个在京做买卖的四川同乡。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晓得?”
“省馆团拜是会请几个商贾,不过是捐了顶戴的!”
“捐了个官他们就不是商贾了?何况这不是为你我私利,而是为筹银修缮会馆,就算传出去别人也不会笑话的。”
吉云飞心想为修缮会馆筹银这倒是个好借口,再想到这年关确实不好过,顺水推舟地说“既然韩四愿意出面张罗,会馆又的确要筹银翻修,那就让他去张罗吧。”
“团拜那天你一定要赏光!”
“行,定下子跟我说一声,那天我去便是。”
……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费二爷说吉老爷答应来会馆参加团拜,钱俊臣更厉害,不但打听到去年给省馆送酒的泸州温家子弟仍在京城,还人托人打听到另外七个在京做买卖的四川同乡。据说买卖做得都不小,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
韩秀峰乐得心花怒放,也忙得不亦乐乎。
先是买了些糕点,跟着自来熟的潘二,以重庆会馆首事份拜访街坊邻居,顺便提前跟街坊邻居借桌椅板凳和锅碗瓢勺,不然团拜那天没法儿招待贵客。
办完这件事便让潘二带着大头上街转转,让他们先货比三家,看哪边的鸡鸭鱼便宜,等团拜前一天再带银钱去采买。他自个儿则同费二爷再次赶到省馆,找张馆长打听补缺的事。
这才过去两天,上下斜街上不仅卖各类年货的商贩越来越多,不光年味儿越来越浓,连街上的人也比前天来时多了,而且一听那天南海北的口音就晓得是从各地来京城赶考的举子和举子的家人。
江浙湖广安徽和山西等省馆虽称“试馆”,但进京会试的举子并不住在省馆,而是住相应的府馆县馆。省馆只是举行团拜办理印结联络乡谊婚丧嫁娶宴请的地方。
四川在京城没几个府馆,县馆更少,所以来自成都保宁顺庆叙州夔州龙安宁远雅州嘉定潼川绥定等府厅的举子大多住在省馆,一时间人满为患,许多穷困潦倒的京官又蜂拥跑来打秋风,把张馆长忙得焦头烂额。
韩秀峰和费二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