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楞了楞,喃喃地说“交情交情,是交出来的人情。吉老爷、敖老爷和江老爷、王老爷他们看得起我们,是因为跟我们相交了这么久。要是没相交相处,只有一两封信,他们一样不会把我们当回事!”
“嗯。”韩秀峰点点头,又指指进士名录“其实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全在京城,全离家那么远,不管咋说全是同乡,可以相互帮衬着,有份乡情在里头。再就是不来京城不晓得官小,他们在老家是高高在上的举人甚至进士老爷,但在京城却算不上啥。
尤其内城的那些个旗人,随便拉住一个都可能是三四品,给人挑水打杂的都可能是‘黄带子’或‘红带子’。总而言之,到了京城我们的身份跟他们差得也就没老家那么远,跟他们相交不算高攀,他们与我们相交也不算丢人。”
“四哥,你这话说在点子上,要是老家别说他们这样的官老爷,就那些个秀才的眼睛也长在脑门上,平时都不带正眼瞧我们的!”
“所以说这信不写也罢。”
潘二下意识问“可乡贤祠不能没乡贤,你不写,吉老爷又不写,那让谁去写?”
韩秀峰沉吟道“信还是要写的,不过不是给那些先贤的后人写,而是给顾老爷写,请顾老爷帮着联络。况且这个章程也是草拟的,除了敖老爷的堂伯敖右贤,哪位先贤入祠,哪位先贤不入,请顾老爷帮着拿主意。”
“这倒是个办法,可这么一来吉老爷会不会不高兴,毕竟你们已经说好了。”
“吉老爷有座师房师,有同窗同年,现而今又是翰林院编修,根本不在乎这点人情。让我写纯属一番好意,他晓得我是冷籍,晓得我韩家想真正翻身离不开老家的那些士绅,想借这个机会让老家的那些士绅认可我,接纳我。”
“四哥,这话啥意思,你只要做上官你韩家今后三代子孙不就成暖籍了吗?”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潘二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我咋又想简单了,你以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韩秀峰轻叹口气,苦着脸解释道“我以前是这么说过,说起来是我之前把这事想简单了。以为只要我韩志行做一任官,我韩家今后三代的子孙只要用功读书,就能科举入仕。其实没那么容易,就算我做过官,那些廪生要是不给我韩家子弟作保,我韩家子弟不管书念的有多好也考取不了功名。”
潘二以前只晓得秀才,并不晓得秀才也分三六九等。
读书人通过县试,府试之后还要通过院试才能称之为秀才。而秀才中的一等者为廪生,不但每月能从县学或府学领廪米津贴,而且只有他们才能为应考的童生具保,以防身家不清或冒名顶替等弊。
想到这些,潘二不解地问“四哥,你只要做过官,他们凭啥不给你韩家子弟具保,大不了给他们点银子!”
“寒门出贵子谈何容易,一个家族想翻身更不容易。”韩秀峰再次指指面前的进士名录,无奈地说“本来我也不晓得,直到前段日子才晓得科举名额是有限的。大清立国之初,全川举人限额六十名,后经过历任总督多次争取,才增至现而今的七十名。而生员一样有定额,约为举人定额的二十倍,全川定额一千九百六十六名,乍一听似乎很多,可分到各府就没多少了。”
潘二一样想光宗耀祖,一心想让他家两个娃读书,急切地问“我们重庆府多少?”
韩秀峰翻出一张从省馆抄来的四川各府生员定额清单,念道“成都府二百六十五员,叙州府一百五十四员,潼川府一百四十七员,顺庆府一百三十七员,保宁府一百二十六员,我们重庆府仅次于成都府,生员定额一百九十八员。茂州、石柱厅和松潘厅定额最少,分别为十七、六和四员。”
“全重庆府拢共只有一百九十八个生员名额,这么说一个州县一年只能考上十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