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秀峰一行赶往万福桥时,陆大明已率六十多个昔日一起在泰坝上讨生活的青壮,从万福桥分乘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韩博帮着雇的六条船沿运河南下。
船家不晓得听谁说太平贼匪已经杀到了长江对岸的镇江,快入江时不敢再往前走,陆大明只能领着众人从沙头上岸。有一个青壮曾跟运盐的船去过瓜洲,六十多人就这么举着火把,沿着江边连夜往西赶。
累了停下喘口气,渴了喝口水,饿了吃几口干粮,就这么一直走到丑时,江上突然下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不晓得已经走了多远,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陆大明生怕走错方向,更不想把好不容易从泰州带来的人走丢,干脆停下喊道“弟兄们,先歇会儿,等雾散了再走!”
带路的青壮回头道“陆哥,我们走了一夜,应该快到了。”
“不急这一会儿,先看看身边的人有没有走丢,等雾散了,等天亮了再说。”
“行,我也走不动了。”
……
随着陆大明一声令下,好多青壮再也扛不住了,纷纷瘫坐在地。几个还撑得住的青壮生怕他们着凉,拿着有且仅有的几把牛尾刀跑到江滩边砍来几大堆芦苇,用火把点上几大堆篝火,让众人围坐在篝火边歇息。
带路的青壮刚才说应该快到了,事实上已经到了瓜洲镇外,只是雾太大什么也看不清。镇上的人就算没睡也同样看不清这边,但站在高处能依稀看到镇外的火光。
瓜洲营老兵王三前几天因为听说贼匪杀过来的消息,跟着方守备一直跑到江南岸的金山,在金山呆了两天却听说盘踞在江宁的贼匪没分别来攻瓜洲,方守备不想因为虚惊一场被革职查办,前天早上又带着他们回来了。
今夜轮到他和小六子当值,正坐在几丈高的箭楼上打瞌睡,小六子突然一把抓住他胳膊“王叔,王叔,你看看是不是贼匪从江上来了?”
“啊……”
“看那边,全是火光!”小六子紧张的双腿颤抖。
王三爬起来揉揉眼睛,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放向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急忙道“贼……贼匪来了,赶……赶……赶紧跑!”
“敲不敲锣,要……要不跟方守备禀报?”
“敲什么锣,你生怕贼匪不来了,先下去,先下去再说。”
二人忙不迭爬下箭楼,一个去营里喊弟兄们逃命,一个跌跌撞撞地跑到守备的院子前,一看见守门的兵丁就急切地喊道“方守备,方守备,不好了,贼匪杀来,方守备,方守备,贼匪来了……”
方纲这些天是一日三惊,睡的本就不踏实,一听外面的动静就连忙爬起身,连衣裳也顾不上穿就冲出来问“怎么回事,贼匪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镇外,方大人,不信您去看。”
方纲正准备问问来了多少贼匪,赫然发现营里已经炸了锅,前天好不容易收拢的几十个兵丁有的背着包裹,有的连鞋都顾不上穿,正不约而同往营门外跑去。
这时候,一个家人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边拉着他胳膊外西跑,一边急切地说“老爷,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老爷我还没穿衣裳呢!”
“老爷,逃命要紧,”家人边拉着他跑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在镇外安排了船,船上有干粮有衣裳。”
“有就好,赶紧走。”
绿营兵四处逃命,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镇上的人。
不一会儿,镇上也炸了锅,听说贼匪已经到了镇东,男女老幼一刻不敢在镇上久留,全往镇西逃命去了。
陆大明等人走了一夜路,一个比一个累,背靠着背,围着篝火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睡竟睡到天亮,雾已散差不多了,众人揉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瓜洲镇忍不住笑了。
“大哥,我就说快到了,老七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