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藩卫原是四川都指挥使司辖下的重要卫所,与内地腹心处一般意义上的卫所不同,兵员都是征募而来,是可以实实在在野战的军力。八年前成立川西总督军务衙门的时候,被划归总督衙门直辖,是松藩战场的支柱力量。
整个卫所共有兵额八千八百余人,分为四个守御所,每个守御所两千一百余人,又分左千户和右千户。
杜腾会说的张略,便是以松藩卫指挥佥事之衔,领红原守御所的将官。
张略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此人是真真正正的武夫,少年时曾随某江湖豪客学了一身武艺,后募入军中,在边关征战,从敢战士做起,一路厮杀上来,堪称勇将。
他担任过小旗、总旗、百户。其后刻苦读书,学习兵书战策,累功升副千户、千户,嘉靖十九年冬,白马山决战之时,第一个领兵突入葫芦隘,打开了明军前进的通道。因为这一殊勋,晋升为松藩卫指挥佥事,正式进入明军中级将领的行列。
同样是被招来庐山问话,这位指挥佥事却不像杜腾会和赵然那么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指挥大军作战的沉稳和勇气,反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属、有些沉不住气,赵然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慌乱。
“嘘,你说话的时候声音再小点。”赵然忍不住再次提醒他。
张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咽了口唾沫“是。”
“冷静一下。”赵然见不是办法,便从扳指中取出一壶酒,给张略倒上,举杯相邀“这是我华云山酿造的灵酒,喝上几杯,对身子骨大有好处,还请张守御尝尝。”
张略举杯的手腕不停的轻颤,勉力将灵酒灌了下去,瞬间满脸通红,忍不住道“好酒!好醇!”
几杯酒下肚,张略渐渐恢复了平静,忽然自失的摇了摇头“赵方丈,适才见笑了。”
赵然道“无妨。古今多少名将,都过不了这一关,很正常,张守御的表现还算不错了,来了那么多天,至今没有瞎说。”
张略苦笑“赵方丈再不过来,我都怕自己挺不到明天。”
赵然笑道“那你接着说吧。”
“是……其实这种事情,哪里没有呢?不单是我红原守御所,整个松藩卫各所都或多或少在做。”
“但别家军卫只是默认,收了银子开关放行,至少就我所知,边将之中,直接组织商队的,只有你这一家。”
张略咬着嘴唇,点头道“就是不知会怎么处置?若按军法,我这头颅恐怕会保不住。”
赵然严肃道“所以要你顶死不能招认,一旦招认,不仅你自己,你家老小都得遭殃!”
张略脸色发白,道“他们说,只要我坦白,就可从轻发落。”
赵然冷笑“什么是从轻发落?从斩首改为自缢,这也叫从轻发落。有区别吗?这样的从轻发落,你愿意?你的家人,从流放三千里改为流放六百里,这样的从轻发落,你愿意?”
张略摇头“那还不如死在沙场上……”
赵然循循善诱“知道这是哪儿么?”
“总观……”
“我是问你知道现在住的是哪儿么?”
“云水堂……”
“云水堂是干什么的?”
“接待客人住宿的。”
“什么是客人?”
“……”
“客人是犯人吗?”
听到这里,张略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喃喃道“不错,我是客人,是来接受问询的,不是犯人,不是来接受处置的……”
赵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守御,你接受的是问询,而不是刑讯,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张略猛然抬头,挺直了胸膛“明白了,多谢赵方丈。”迟疑片刻,又道“赵方丈,你是仙师,不知能不能有法子替我送封信出去?”
“你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