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没有回头箭,堂堂正规军自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吓退,在未理清敌方企图之前,既有部署可不会轻易改变。
“呜呜呜”随着旗舰令旗挥动,万石楼船的两架大型投石机参与了对寨防的肆虐,一干艨艟、游艇则驶近码头,随时准备大规模登岛攻寨,怎一副雄威难挡。然而,这也是他们最后一刻的风光了。
不待楼船投石机射出第二拨巨石,图穷匕见!那十数处堆砌杂物的场所稍经清理,便显露出了高高的支架,支架上还挂着一根长长的木勺。这或许不打紧,但令晋军不可思议且惊骇欲绝的是,那种奇怪装置竟然能够投石!
“呜呜呜”在官军上下的惊呼中,一根根木勺加速高扬,带动长柄端的兜篮加速,直至射出块块巨石或是带火油罐,更令人震撼的是,看巨石和火罐的轨迹,竟能抛砸到旗舰楼船!究竟是何怪物,性能怎会不亚官军的大型投石机!而且,官军总共两台大型投石机,还得仰射;贼匪却有十数架,还是从上往下砸,这到底谁是官谁是贼啊?
战局瞬间翻转,本欲碾压一切的晋军成了待宰羔羊。鳌山抛石机的射程完可以覆盖整个水寨,而如此狭小的空间聚集着近二十艘战船,巨石、火罐想落空还真不易!顷刻之后,数块重量不一的巨石和数十个燃烧的火油罐带着报复的畅快,准确落于挤成一团的敌舰。仅是第一拨打击,它们便砸翻了一艘游艇,燃起了十多处火苗。
面对铺天盖地的弹雨,晋军们哪怕训练有素,也不免陷入慌乱。提水灭火者有之,落水求救者有之,入舱躲避者有之,中弹哀嚎者有之,但不约而同的,所有水手都在操控舰船掉头转向,企图经由水道逃出水寨。
可是,水寨就这么大,近二十艘舰船一时哪能腾挪得开?于是,慌乱演变为混乱,两船碰撞者有之,船桨挤折者有之,网钩纠缠者有之,甚至,有一艘游艇愣被己方的五千石斗舰毫无怜悯的撞翻…
山寨高处,纪泽俯视这一切,竟觉无悲无喜。龟缩挨打,忍耗损失,终令晋军主力入彀,自家抛石机大举反攻,战术目的达成,鳌山岛大胜在即,他却颇觉索然。终归是将又一支汉家精锐给灭了,将炎黄子孙视为一家一族的他,对这种上规模的内耗委实提不起兴奋。
相比纪某人抄着手悲秋伤怀玩深沉,陈痊现在就悲催多了。毕竟经历风浪太少,第一拨抛石机打击过后,他足足呆愣半盏茶时间,直到被一众属下连声急呼,这才回过神来。“军撤退!”用高八度的声音,他下达了一条并无意义的命令,因为晋军各舰都已自行开始了撤退。
“给旗舰让路!”陈痊紧接着下达了又一条同样没有意义的命令,因为大家都想离开这个炼狱,谁让谁啊?
“咔嚓!”第二拨抛石机打击降临,一块磨盘巨石击中了旗舰顶楼。木屑纷飞中,顷刻便有十数名晋军死伤,哀嚎声随之凄厉响起。陈痊正扭头去看,一滩血肉不知从何飞来,不偏不倚击中他的右肩,鲜血溅得满身满脸。就在那一瞥中,他看见巨石砸碎的正是自己的指挥舱,而原本雄伟的四层船楼,已然成了三层半。
作为广陵陈氏的嫡嗣子,陈痊平素养尊处优,讲究的是魏晋风流,即便身处军伍也是运筹帷幄,何尝有过如此境遇?他一阵干呕,一阵心悸,一阵颤栗,更是一刻也不愿呆在这个鬼地方。就连护到身边的陈氏第一高手,准一流水准的护卫陈楷也不再给他足够的安感!
于是,足智多谋没了,雍容淡定没了,威武霸气更是不见了,歇斯底里的,他狂喊出第三条命令,也是导致水师后军彻底完败的命令“旗舰火速出寨!撞开任何拦路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