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一缩,顾敏的心中蓦然一痛,继而一怒。少女的情怀本就矛盾,譬如,当别个对她竭力示好的时候,她会诸般顾忌,百般挑剔;当别人对她不甚在意的时候,她又会千般念好,万般不舍。若是今日无此一遭,顾敏念及家世,或许很快就会掐断那么丁点涟漪。偏生赵大小姐看不得顾敏对纪某人的欣赏,自作聪明,急急宣誓主权,反令那份涟漪愈加澎湃。
下意识的摸了把自己的娇容,顾敏不免暗自不忿,凭啥那厮对赵雪那般亲昵温柔,对自己却疏远装蒜,之前更是佯作不识,难道她顾大小姐变丑了?莫名的失落中,顾敏突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啐一声,脸色顿时为之一红,心乱之下羞得螓首低垂,呐呐不知所言。
“咳咳不知圣使觉得纪某所言可对?”纪泽自然不明白顾敏的小女儿心思,更不知自家竟会运字当头的被美女心生遐想,眼见顾敏面色变幻不定,帐中渐有尴尬暧昧,他忙轻咳一声,拉回话题。
“将军不必客气,适才贫道考虑不周,有些唐突,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只是,江东士族对舟山志在必得,更难容血旗大军虎踞在侧,将军若不愿协同我江东起兵,就只能离开舟山,否则便是兵戎相见。贫道将设法沟通,但人微言轻,结果恐难更改。”顾敏忙收摄心神,不无遗憾的答道,面上难掩黯然。纪泽的拒绝几乎就等于双方阵营的敌对,她直觉极度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纪泽目光一阵闪烁,蓦地笑道“其实,我血旗军对舟山岛也非势在必得,但是,江东士族叫我等退走,我等便依从行事,颜面何在,哪有那么便宜,我血旗军日后又何以纵横碧海?”
“那就好,将军言之有理,江东士族光给些许钱粮就想打发血旗军,也未免太过容易。”顾敏听得纪泽让步,面上一喜,秀眸转动,旋即挥拳提议道,“其实,将军想在甬东开设自贸市场,舟山虽然不行,飞鱼贼的泗礁岛却未必不行,只要驻军控制人数,想来江东士族们或可勉强接受。贫道可以就此与那些老古董好生谈谈,哼,其实他们也是极不愿与将军撕破脸的,大不了将军再武力威胁一番。”
话到这里,顾敏突然打住,面色腾地通红,只因帐中的纪泽与赵雪二人正都古怪的看着她,脸上就差写上“你是哪边的”。而更令顾敏不解甚至羞恼的是,她莲花圣使居然心乱了,不知不觉中,她非但主动替纪泽考虑,还对其下意识的毫无防范,要知双方阵营战和尚还未定呀。
占据泗礁岛开设自贸市场甚合纪则心意,时局发展至此,纪泽业已无心强留在舟山岛与江东势力死磕。此举若行,他血旗军搏得长期经贸利益,算与故吴士族各退一步,皆可接受。满意之下,他倒也不曾注意顾大小姐的扭捏心思,拍板笑道“此议颇佳,谢过圣使了。我血旗军只图和平发展,不愿与人为敌,但也不至任人拿捏,圣使尽力便好,切莫难为自己。”
话毕,想想顾敏看似聪黠实则重情的个性,哪里配玩政治,纪某人难得良心发现,根据自己所知的历史进程,诚恳的提醒顾敏道“陈敏起兵,江东自立,且不说芸芸众生何辜,但陈敏必败无疑,姑娘自身不过一马前小将,身处局中难免危矣。且大晋此番内战,流血漂橹之后掌权者必为东海王,琅琊王也将鸡犬升天,届时恐将刁难于你甚或顾氏,还望姑娘少沾政事,低调自保。”
“他心里竟是关心我的!”没由来的,顾敏心中一甜,颇觉心情通达。只是,对纪泽的提醒,她却并未深信,反如后世叛逆少女一般,斗志昂扬的作出了令纪泽直欲骂娘的回答“小女子虽非男儿之身,却也不愿庸庸碌碌,一生只为相夫教子,哪怕再有危险,定也要做出一番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