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游客品评,那叫名气,那才是追求。而本期的头幅诗赋,题为《望月怀远》。
七月十九,半湖映红,一支船队披红挂彩,施施然从南而来,斗大的“顾”字旗号迎风招展。船头之上,乃至船舷各处,不乏华服文士,甚或青衣小斯,正遥望翠篁阁的新版诗赋,摇头晃脑的吟哦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居中最大的画舫,顶舱舷窗蓦然打开,露出一张少女的娇美容颜,震惊中带着潮红,疑虑间不乏期盼,正是送亲途中的顾敏,目光一阵流转,她好一阵纠结,终是轻声吩咐道,“天色已晚,这家翠篁阁倒也有趣,便在此歇脚吧。”
顾大小姐不喜这门亲事,送亲的顾氏族人大多是知道的,这位未来的琅琊王妃,一路上几乎就没露出过笑脸,也没多说过什么话,而今难得来了一点兴致,自然不好不从。更何况自诩诗书传家的吴郡顾氏,乃至那些远来迎亲的琅琊王府从属,绝对不缺附庸风雅的风流才子。是以,船队靠岸,众人入堂。
翠篁阁三楼,顾敏与夏竹作为女眷,单独坐了个窗户面湖的雅室。心有别想,顾敏将随身侍女打发出去。不一刻,有名瓜子脸的翠篁阁侍女送来茶水,站立侍候。待得夏竹点了几个精致小菜,顾敏看似随意的问道“适才见到店外所悬佳句,那首望月怀远,却不知何人所作?此人可否还在贵阁客栈?”
“呃,贵客所提之人好像有些印象,让奴家好好想想。”那瓜子脸侍女闻言一笑,做思考状,眼睛却是逡巡个不停。
“哼,随口一问,至于吗?”夏竹撇撇嘴,挥手丢给那侍女几个银瓜子道,“这下想起来了吧。”
“谢贵客打赏!”那侍女嫣然一笑,脑袋立马灵光,滔滔不绝道,“那位公子姓纪,豫州口音,迄今依旧住在本店。他每晚必要来此饮酒,酒后上得顶台,对湖抒怀,那首望月怀远便是其前日所作。贵客若是有意,可待到天黑,那位纪公子纵情顶台之际,奴家定来提醒贵客。”
顾敏昔日没少游历江湖,焉不知这名侍女是将自己当成追逐才子的无知少女了,心中憋闷,可她还是不自主的低嗯了一声。旋即,她霞飞双颊,心如鹿撞,忙低头抿茶,借以避开夏竹的盯视,以及那名侍女的哂笑
就在顾敏食不甘味等待的时候,迎送亲队伍中的头面人物,已然包下翠篁阁二层,开始了觥筹交错。毕竟此处汇集着众多不知深浅的士子雅客,没准哪个的老爹就是某某某,琅琊王府与吴郡顾氏虽讲究排场,但涉及名士圈子,也得收敛一些。
怎奈不找事却不代表事不找,转眼入夜,数十皂衣大汉突兀的闯入翠篁阁,继而,一声虎吼响彻酒楼“今个俺狂盐帮新任柳帮主过寿,要在这里吟诗作对,闲人都请回避,已点饭菜就算俺们账上了!”
清雅之地怎有这等粗鄙?楼上楼下,众人纷纷皱眉看去,却见来者个个背刀挎剑,螃蟹一般的横行身姿,或满脸横肉,或獐头鼠目,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个匈奴胡人的样貌,就这副卖相,竟还吵吵着要包下整个酒楼开诗会,简直有辱斯文嘛!
“各位是哪条道上的,某怎生不知有个狂盐帮新任柳帮主?难道你等不知我翠篁阁是谁开的吗?还是请回吧,本阁不予接待!”大堂掌柜立马吹胡子瞪眼窜了出来,怒气冲冲道。却听啪的一声,他已被一名大汉随手一耳光打翻。
“直娘贼,老子柳上飞今个就是包定你翠篁阁了,可不管你后台是谁!再敢牙崩个不字,坏了兄弟们的雅兴,小心老子做了你!”狂盐帮大汉中间,一名锦衣男子排众而出,他一脚踩上掌柜的肥脸,恶狠狠的仰头吼道,“楼上楼下的都听见了没,今个老子要吟诗作对,没文化的都给老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