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就在江对面呢,谁都受不了。
殿中气氛顿时一凛,司马睿自也明白其意,面色微变,遂顺着台阶道“顾卿家老成谋国,所言甚是,战事尚未完结,怎可临阵换将?我等还是议一议,该如何应对华国大兵南下吧。”
“为臣以为,王敦兵败中原,理当惩戒,可削其安北大将军之职,令其戴罪立功。”这时,王导出班奏道,“江淮重地,王敦确不合适,然虑其人经营兵事多年,又长期任职荆州,不妨调其主持荆襄防务,对抗南阳之敌。其所部军兵,也多荆州人氏,新败难免军心不稳,不妨由王敦率领其中十五万返回故里,守备本乡,正做增援。至于两淮防务,可另调健康与各地军兵加以巩固。”
王导一番说辞,明里贬惩王敦,全了朝廷颜面,实则是要里子,保下王敦的精锐兵力与荆州地盘。对于他这等转圜,司马睿并无犹豫,立即应道“茂弘此法不失两全,便依卿所奏,准王敦率军十五万救援荆州,并从健康调十万精兵北上两淮,各地再征兵壮二十万前来健康待命。不过,两淮防务兹事体大,又该谁人领纲?”
司马睿问话方一出口,立有刘隗抢步出班奏道“为臣保举光禄勋应詹,其人系出名门,通晓兵法,屡有战绩,对我大晋更是忠心耿耿,可堪大任。”
“为臣复议!”像是早有彩排,一群官员旋即出班捧哏,陆陆续续的,却是整个保皇一派都出动了。
到了此时,大凡有点朝争觉悟的官员皆已看出,保皇派此前闹哄哄弹劾王敦为的正是这一任命的铺垫。两淮之地本就多有永嘉难度的流民为军,王敦带过淮河的杂牌军亦然,这些流民军虽然杂乱散漫,内部抱团,却比南人体壮敢战,且少有背后势力撑腰,若能趁机由保皇死忠应詹前去大力收拢,再经整训,或能成为一支终于大晋皇家的精兵,对嫡系重损于洛川的保皇派而言不啻于一记补药。
“准奏!特晋应詹为护军大将军,即日率军北上统筹两淮防务!”司马睿一口答应之后,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复又故作谦逊之态,目光看向王导顾荣,温声询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迎向司马睿谦和表面下的灼灼目光,甚至是其后的决不妥协,王导嘴角微抽,却知王敦此前已将司马睿削弱得太惨,他琅琊王氏也不能逼得太狠,至少华军压境的现在不行,遂也爽快道“臣复议!”
“臣复议!”顾荣则是古井无波道。他们故吴士族如今正在全力应对血旗军来自海上的袭扰压力,本也无心去争夺两淮地盘,左右别落于过于强大的王氏手中便好,三足鼎立方是平衡之道嘛
就此,靠着华国的外在威胁,东晋朝堂很快达成了内部协同,殿中的气氛也有所回温。众志成城之下,司马睿终是真正回到今日朝议的重点“诸位爱卿,华国不依不饶,夺了中原兀嫌不足,还欲作势南下,却不知那华王究竟是何居心,我等又该如何退敌?”说到这里,司马睿难免心底懊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听着司马睿颇显底气不足的问询,以及那意味隐晦的说辞,懂事的已然察觉了他的怯意,只怕已经有了求和之心,就等人主动提出建议了。自然,大佬们也不愿担那第一个服软认怂的污名,于是,殿堂内迅即眼色纷飞起来。
“陛下容禀,观那华国,年内一战匈奴,二战中原,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那华王阴险狡诈,想必知晓此节,即便大举作势南下,内心也未必坚决。”一名位居末班的官员终是没扛住众人推诿,出列奏道,“是以,微臣斗胆请奏,陛下不妨遣一使者北上,对华王晓以大义,言明利害,或可就此化解干戈。”
“嘘是极,是极”殿中先是一片不约而同的长嘘,随之嗡声一片,点头者不知凡几。当然,附和之余,不少人也难免与司马睿心意相通,昔年干嘛要北伐中原,两三月前干嘛要招惹华国,月前又干嘛不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