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一哭笑不得,本来调头要走,就又碰到那个冯山虢了,他觉得今天倒霉,一天碰了两次,接着发现冯山虢只带一个人行走,倒知道了怎么回事儿,别的官员,都有家人备了灯笼,他冯山虢和自己一样,没灯笼,没车马,没家人,也就和忘了带灯笼的自己一行人一样,沿着街上的灯笼走。
冯山虢路过他身边,投了一眼,却一头扎进去行走了。
接下来让陈天一大吃一惊,他冯山虢直奔施粥的地方走去,看起来就像想去要一碗喝一样。
施的粥呀?
这粥不是你好意思不好意思喝,从来没有什么好粥,难道好粥,普通百姓不知道占便宜,去喝一碗?
好的时候,麦、米、粗粮都是陈年的,杂着糠,不好的时候,里头掺砂和灰。
陈天一自己都知道,家族每年都要把陈年粮食拿出来给官府用来布施,好多都是在仓库里堆几年的,霉变的,老鼠啃的,虫蛀的,就这,在行善的富户人家还是上等粮食,起码是细粮。
那冯山虢走近了,却是在问这些人“你们看起来不像是乞丐呀。”
他一句话换来无数的回响。
不停有人说“我们是大名府的,遭灾了,过道去北平原,却打仗了,就想在城里打点零工啥的,等仗打完再去。”
陈天一和身边的家人等着看一场笑话。
冯山虢走近施粥点,已经给趴大锅周围看粥了,还从一名差役手里接过勺子,舀了一下,看看稀稠。
这有官身的人,这是去干啥?
真要蹭碗粥?
已经有人问冯山虢“官人。你知不知道,前面为啥打仗呀。我几个家乡人都在北平原,本来就是去找他们的呀。”
冯山虢喷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半天也没说话。他左一扭头,右一扭头,看到脸上挂霜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坐着,伸出手,像是去摸孩子的脸,却没真敢摸去,将手给收回来了,就这样好大一阵子,他给转过头去,轻声说“我路过这儿,你们呀,别去北平原了,别去了……”说完,他在身旁带着的人的帮助下,低着头走,像被人嘲笑了,被人歧视了,被人痛骂了而又还不回去一样。
不断有人喊“都让开,都让开,这官人要过去。”
冯山虢渐渐没入人群。
陈天一一看流民乞丐的注意力转向自己一行人了,不再久呆,答应家人说“咱们绕路吧。”
一路回家,黑暗中家都是讲这些流民乞丐和那个奇怪老官——虽然他还不老。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渐渐跟鹅毛一般,陈天一倒是同情起那些流民乞丐了,家门大开,接来人给扑打身上的雪,拉走马匹,他慢吞吞地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喃喃地说“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冻死?”
回到家里,从大宅大门往一个个进出的院落,全张着灯笼,比街上都亮,白雪穿空,残菊垂蕊,有几分温暖,更多的像是一场给人惊喜的美景……朱长吩咐人等着他,好为他这个不常在家的人张罗巨细。
几个侍女不声不响就到跟前了,其中一个还拎着狐裘。陈天一一路走着,还在和她们说自己不冷,却是没有吃饭,侍女立刻到处乱喊,不大工夫,朱长自己也跑来了,接过陈天一去东厢房的暖阁,一边走一边说“早就知道那大帅不会专门为你准备饭,姐却是不等你吃就把你赶走了。”他自己接过侍女手里的狐裘,去给陈天一披,轻声说“这几个丫头都是舅舅拣漂亮的选给你的。这一次北平原没了,你也就不用去了,对吧,明天魏博有个宴会,人家本来是请舅舅的,你带上人,你去,见着名媛提亲好了。别像你舅舅,没人关心没人问,老大不小才迎娶你舅娘……”
陈天一忍不住嚷道“舅舅。”
朱长立刻胖脸一绷,憋住笑说“好。不说你娘你姥姥的坏话了。想吃啥。舅舅亲自去伙房督战,让他们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