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府的军营外,一副喧闹的场景,突厥人,汉人,高丽人,契丹人,渤海人,这支由自四面八方的冒险家组成的军队,马上就要踏上征程了。
刀剑铠甲,火炮弹药,牛马橐驼,等候在军门之外,从鼻子里是不是呼出白气来。
天上孤零零的小雪花,缓缓地落在黄土上,一层又一层,叠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何明远穿着狐裘,在营帐里收拾着自己的物品。
“地图,通关文书,望远镜,这是什么……”
他拿起那小瓶子闻了闻,想起来了,是江仲逊送给他的五石散,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在了包袱里。
走出营门,看着猎猎作响的军旗,他指了指说道“把这旗子摘下来,都收拾好了吗?”
“回禀将军,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那就启程吧!”
何明远站在原地,向长安的方向望去,采薇和老崔的印象立刻浮现在脑海中,她们的笑声,欢乐声,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听到。
新的征程悄然开始,但这次与以往不同,等待他的也有可能是这次旅行的结束。
他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鞭子,转身离去。
……
……
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碛悠然。
韦凑短短的几句话道出了大唐与西域之间脆弱的连接。
走在这荒凉的土地上,何明远才体会到开拓的艰难,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汉武帝不为后世儒生所尊崇了,仅供一千人上路,物资已经是浩浩荡荡了,更别说出动一万人,十万人,越过沙漠,去万里之外,攻打大宛。
匈奴的血流尽了,大汉的血也流尽了。
在这条道路上,只有三种人,士兵,商贾和传教士。
只有在强大的物质追求和精神追求下,才有勇气踏上这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他们像玄奘一样,像祖辈一样,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多少收入就得多少付出,这一点大致来讲是不错的。
他们的队伍,沿着丝路行进,从凤翔出发,经兰州,武威,酒泉,到敦煌,这是前面的三千里,走到这里已经是看不到什么人了,这里是大唐与西域的分水岭,走出这里,往西就真的没人了。
出阳关,越沙漠,走北线到焉耆都督府,再到龟兹城,这是后半段,又是三千里。
六千里征程,走了两个多月,在沙暴和冰雪的夹击之下,死了几个兄弟,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对着苍天,大骂一句,然后将同袍埋葬,继续赶路。
最艰难的那段路就是从阳关到蒲昌海(罗布泊)的路程,在这个人烟断绝地方,埋葬一千人简直绰绰有余。
可只要来到罗布泊,就好多了,当时的罗布泊还没有与塔里木断开连接,在这个地方,看到水基本就解决了一半问题,剩下的只要默啜可汗没脑子发热,突然来个大举入侵,他们就能安安稳稳地走完这段路。
黄沙漫漫,碧空如洗,河水似利刃在土黄色的大地上劈去,这怪物像某局要求的那样,绿色鲜血四处流淌,与他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绿色的胡杨林,映在澄澈的水中,仿佛置身仙境,为了汲取更多水分,他们的努力化作了一沓沓蜂窝状的泪水。
只可惜不是秋天,不然,以枯槁之身,携手大漠苍凉,又是一副摄影作品。
何明远和他的士兵,以及驴马骆驼一起,投身河水之中,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刻。
看着水镜中自己下巴上浓密的大胡子,简直判若两人。
再看看身边的江仲逊和高仙芝,也都胡子拉碴的,不过,并没有像他这么茂盛。
他们各自把水囊放入了河里,注满了水,放在了骆驼上。
“还有多远?”何明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