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的六出斋里,寂静得可怕,仿佛掉地上一根针都会听到回响。
纯王面沉如水,提笔写着什么,若素却看到,他睫毛眨动的频率乱了一下。
内侍顾小洲正不紧不慢地汇报着牡丹亭的动态。
外面报说忠义王府的小王爷张诚在外求见。
“七哥,你抢了墨梨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这样对她?”张诚素来温润的脸上一团黑气,把茶杯轻轻摔在了桌子上。
“怎样?”
纯王依然笔下不停。
“你选了她,娶了她,却把她安置在牡丹亭里,百花园的东侧就是桃花坞,你把她当什么了?”张诚愤愤地说道。
“你不是也与丁宝华分院而居吗?”纯王淡淡地说道。
张诚闻言怔了一下,有些心虚,却还是强辩道“那,那怎么一样?我让丁宝华住的我的凝波居,我自己住的书房好不好?我又没有让她与家里的乐伎舞姬住在一起。”
“还有啊,你明明知道墨梨一向喜欢素色,最恶鲜艳的颜色,却让她住在以红为主色的百花园里,让她穿红色。她又是个心性小,爱伤怀的,身子还是那副样子。你这不是成心把她往死里逼吗?”
“那又怎样?”
纯王冷冷地说。
“那又怎样?你当真是成心如此?你为何如此?你为何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她碍着你什么了吗?”张诚唰地一下站起身,冲到了纯王的书桌前。
纯王停下笔,幽幽地看着张诚,道“自前日起,墨梨就已经是纯王妃了,她怎么样都与你再无瓜葛。惦记七嫂,实属不该。尽早忘了她吧。”
“你我”张诚气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行清泪洒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七哥,自小时起,你便待我如亲弟,我也一直视你如兄如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我早已与墨梨两情相悦,皇上让你做选择时,你却偏偏选择了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诚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甩头而去。
纯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久久没有放开。
张诚走出门口时,顿了顿,把一个瓷罐交给了门外侍候的顾小洲,冷冷地说了句“冻伤膏。”
墨梨回到卧墨池,墨不流却早已在内等候,自顾自地倚在小睡榻上,捏着小几上八宝盒里的话梅吃。
看到这副情形,墨梨气不打一处来,“哎,你倒是挺不客气啊。那是你能坐的地方吗?赶紧给我下来。”
墨不流把手里的话梅丢进了嘴里,却依然坐着不动,指了指小几另一边示意墨梨坐下,又拿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黛色脉枕。
“昨日,不是说让你早饭前照常诊脉的吗?你跑哪儿去了?”墨梨在小几旁坐下了,茫茫递上了一盎温水,白了墨不流一眼,瞧瞧那副歪歪斜斜的坐姿。
墨不流恍若未见,说“我说过,小姐的病是治心为上,治身次之。现下,小姐心性大转,又颇为懂得保养之道,在脉象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又是虚不受补,当先以自身之力调整阴阳平衡,再用药石方为上策。故而,近期不必再请脉用药了。”
“那你这又是为何?”墨梨喝了一口水,看了看那脉枕说。
“小姐虽然心气大盛,却也不该在雪地里逗留过久。你这副身板儿,若是叫寒气入体,必然会雪上加霜,一病不起都是好的。”墨不流说着再次敲了敲脉枕。
他这话说的,不得不让人生疑,到底是回院后听下人们说起墨梨外出了,还是刚才在外院被他发现了?
还有之前那句,“颇为懂得保养之道”
瞧那莫测的神情和意味深长的笑,一副洞悉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切
墨梨也知自己今日是有些过于逞强了,好奇心一起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赶紧一口气喝完水,把手乖乖地放在了脉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