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薛璃并没追上来,她不知他能不能听懂,懂了之后能不能记得。但是,都算了。
好像很多人都曾劝过自己要算了,她就决定算了,在听到平城兵马后撤至宁城后,就无比艰难的强迫自己算了。
过往的事,都算了。
她再也不埋怨座上天子,也不对黄霍两家恨的磨牙切齿。她看江府为人还行,还苏姈似乎也挺好。梁朝的沈元州,鲜卑拓跋铣这些本来想起就忍不住按剑,可是好像从那晚过后,就不值得再厌憎了。
就像同薛璃说的那样,她与过往切割,此后所行所举,既不是为自己报仇雪恨,也不是替薛宋两家洗冤鸣屈。
她受够这些人间正义道德枷锁,她不能再困顿于自己烧了安城粮仓这件微末小事里。起码她公平的很,不觉得自己是报应,那别人做了什么,也不该有报应一说。
这世间之事,就休要扯什么天理循环,无非就是个,成王败寇。
其实还有很多事想与薛璃说,她坐上栏杆那一刻,乘着清风月朗,想跟薛璃说,自己这一路,走的艰难。说说当年丁一之死,说说跟齐世言成仇,说说陈王府里斧声烛影,说说为何皇帝要将黄旭尧至死瞒下来,说说……平城里那口井。
然胸中有前言,张口无一字。
她到了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只说想黄旭尧进宫,就必须得杀了其全家,让其崩溃而短暂失智。可即使这件事,她也未讲得透彻。
大抵是,世上恩多怨多,爱多恨多,讲不透彻了。
薛凌信步往自己住处走着,无聊将袖里信笺又拿出来读了一遍,仍是明显笑意浮于嘴角,带着点刻意。
她还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喜乐,只是,失去了哀怒。
含焉已经歇了,薛凌惯来来去无定,所以丫鬟也没跟着等。桌上茶水到还热,应是临睡新换的。
薛凌自己倒来饮了几口,换了身便服躺着。本是仅想闭眼养神一会,然近两日劳累,确然容易倦怠,不多时隐隐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惊觉自己身前好像有人站着。
脑中一个激灵,薛凌睁眼往里一滚,瞬间坐起躬身,右手斜着按于床上方便恩怨滑出来,这才抬眼打量,果是个生面孔男子笔直立于床前。
与她对视两眼,似乎有些慌乱,急急移开了去。见其并不像找事的,薛凌轻呼了口气恢复镇定,抬腿下了床,那男子识趣让开。
这短暂接触后,薛凌已然想起,江府说过会遣个人过来叫自己去拦一拦李阿牛。只是平日办事多是弓匕,想是那会他受了点伤,所以换了生人来。虽这人办事不算周到,不过江府里的人如何,轮不着她来计较。走了几步,抬头瞧窗外天,月亮还在第二格窗棂处挂着没挪窝,也就是说她大抵眯了不到两刻。
经这一下,人倒是不困了。薛凌提壶边倒水边道“是要出城了么,弓匕不严重吧。”
那人道“是的,少爷令我过来接姑娘”。他绊舌纠正“小姐”,局促停了片刻才答道“弓大哥一切都好。”
薛凌喝着水蹙了下眉头,这人话都说不顺溜,江府不至于扔个没养好的来请自个吧。捉摸着这念头喝完了杯中水,薛凌道“走吧”。说着率先往外走。
那人像是跟上来也迟迟疑疑,待脚步近了些,薛凌走着路随口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不知怎么称呼。”
后头“噗通”一声,薛凌听声回首,却是那人双膝跪在地上,嚷着要她收下自己在身边办事,又道若非如此,便无处可去。
薛凌冷脸瞧了半晌,暗想江玉枫是不是疯了头。说来最近她是打算养些人在身边,还特意交代了逸白去做,但养谁也不至于养江府扔出来的吧。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江玉枫怎么不把弓匕丢给自己。
她再不客气,嗤道“江玉枫是晕头了么,你在这求我,若是我不允,是不是得学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