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上了马车之后,合上帘子的那一刻。她并没有看见,成衣店二楼开启的窗户,那名病瘦英俊的少年,含笑着目送她的马车远去。她也没有看见,同一条街上另一座楼上,如松柏挺拔俊秀的青年人,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二爷,成衣店的人来报,说是确实见到了燧念君,还有一名少年。”
楼下快步走来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双手作揖立于他身后,垂头禀报道。
“让你请的人怎么样了?”
盛晟语气不变,那名少年已随着负剑黑衣的男人,大摇大摆地从成衣店走了出来。
“华山派的几名少侠已经在前往明山的路上了。”
盛晟沉吟道“很好,江湖事江湖了。华山孽徒就该华山派的人出手。”
身后伙计问“二爷,此事是否还要我们的人帮衬?”
盛晟淡淡道“不必了,那是华山派与燧念君的恩怨,我要你们护住的是石苑的江家人。此事切勿让江家小姐知道即可。”
伙计得令,转身离去时,盛颍已经站在了门口,似乎等候有一段时间了。
伙计见是他,微微诧异,最后只是低头行礼,快步走了。
盛晟没有转身,却已经洞察到盛颍的到来般,唤了句“盛颍。”
“二爷。”盛颍朝盛晟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因他不只是盛家的下人,更是誓死效忠盛晟的常随侍卫。
“我无召你来明山,你怎地来了?”
“回二爷,是大爷让小人来的。事关明年春闱的举子,还有兰溪府的吏部官员。”
盛晟终于转过身来,沉着问“兰溪府中发生何事?”
盛颍抱拳回答“温兆,被吏部官员提上甄选人才的目录。而江家,江揆芳也在其中。”
盛晟思忖片刻,再问“大爷是什么意思?”
盛颍如实道“大爷请二爷速回兰溪府,必不能让温兆的名字送入京中。”
夏天的阳光,确有一丝毒辣。
盛晟伸出手遮住头顶的阳光,眯着眼睛眺望明山县城中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屋舍房顶,墨色的瓦片如同浑浊的水里的鱼鳞,折射出哑亮的光芒,刺入眼中,再阖上眼后,也能留下黑洞般的痕迹,如同灼伤的圆形伤口。
明中有暗,暗中亦明,世上之事,无关好坏,总是相辅相成,相伴而行。
“盛颍……”
“小人在。”
“我们出发回兰溪。”
盛夏的天气尤为炎热,人穿着单薄的衫子也能热出一身的汗来。
江晚手里拿着柄团扇,坐在廊下纳凉,耳边是叫嚣着的蝉鸣。青果儿从厨房端来了一碗清热解暑的凉粉,凉粉上撒了一把厚厚的红糖,分量很足。
往年这个时候,木兰村的村民都会到村外的河流挑出一两担水,浇灌在自家的水田里。若是有水井的田地,就可以省下力气。
江晚伸出手凭空摸了摸,似乎摸到了田地里的欣欣生长的稻谷。
青果儿笑吟吟地问“小姐,凉粉吃嘛?”
江晚朝她宽容一笑,“你想吃就吃吧。”
“嘿嘿嘿……”青果儿倒是毫不客气。
自从江淑上次说漏了江晚的身世后,她就以照顾幼弟为由,搬去和江洋一起住。如今,青果儿随身伺候江晚,一院子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自是随意。
之后,再见到江淑,她总是躲闪而内疚的模样,江晚不想为难她,也不怎么和她说话。
自与燧念君见过面后,江晚便一直在家悉心等候着消息。七月的一日,她的梳妆匣上如旧放着一封信,那信打开后,只写了两行字进展顺利,望君珍重。
无论字迹还是口吻,都不像燧念君放的前一封。江晚猜是彭彦写的,便再三看了又看,只觉得这字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