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晟……”
石氏站在不远处的游廊,身侧领着一面惘然的江淑。
石氏这边叫来了盛晟,是想他来想办法的,却不是叫他来责难江晚的。
盛晟前来更是为了留住江晚,却没有想到石氏竟会低头妥协了。
“我已经亏欠江晚太多了。这三日,我收拾起江晚往日用的东西,才发现她从小到大用的东西,竟装不满半口箱子。这些年来,江晚就没过过半点好日子,说是我照顾她,不如说是她照顾着我这个家。她那些个弟妹,哪个不是她带大的。家中缺什么,都由她去林子打猎贴补回来的。”
“小姐从前拈花作诗,素手纤纤,调素琴,阅金经,过得是何等惬意舒适。你见过江晚的手吗?打猎磨的茧,手掌的皮都是糙的,冬天的时候还冻得裂口子。她也爱读书,却从不在我面前抱怨,回想起来,我连她几时学会写字的都忘了。”
“她是乐绝石绰之女,也是江宽茹之女,没有理由让她留在我身边,变成一个毫无见地的愚蠢村妇……”
“答应她回江氏,我知道我对不起小姐,可我不能再连累江晚了……”
盛晟自然知道江晚生长在乡野,过得粗糙而贫苦。他亦是艰难地花了一十三年的时间,才做稳了盛家商号的盛二爷。他想过竭尽可能地弥补江晚,却没有想到会来不及。
到了第四日的清晨,江擢蓉派了人过来接江晚。石氏已经哭成一个泪人,江猛也不愿亲自送养大的女儿出门,夫妻两人同时求盛晟相送女儿。
江淑对着长姐的离去一面茫然,江潮则是隐忍持重地和长姐承诺,今后必会担起家中的重任,不叫她失望。
江洋嚎啕大哭,江汝不明所以跟着哭。两个孩子都没出门,就叫江猛给拉了回去。
江晚在院中,朝着双亲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即带着青果儿,转身出了门。
出了石苑的门后,江擢蓉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他对盛晟很是客气,因他妻子罗氏娘家就和申城盛家做着生意,他们曾经也在商号中见过,知道对方是谁。
“有劳,盛二爷了。”江擢蓉朝盛晟拱了拱手。
“无妨。”盛晟回了礼。
盛晟忽然发现,自己能在这个场合中这般随意自如,因他在兰溪江氏眼中,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谁人知道,他多年来的满腔赤诚竟成了一厢情愿的报恩之举,是何等可叹和可笑。
在此事上,他于江晚只是个分外照顾她的长辈。
一个担了虚名的长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