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革蜚在他身后笑道:“越国如果没了,你们如果没了,还要什么火种呢?有什么意义?”
龚知良始终没有再回头。
“啊哈哈!”革蜚怪诞地笑:“王公自在堂前贵,将军谁闻马下名!相比于姓文的,竟然是我的老师,更爱这个国家。”
他仰起头来,视线仿佛穿越了浓密的抱节树冠,投照天穹极处,喃然道:“老师,你说得对,做人可真复杂啊。”
……
……
“坐下来,一起喝碗汤。”
大越皇宫里,文景琇很自然地盛了一碗汤,放到对面位置:“高相以前开的方子,宁神用的。朕这些时日,总有些心神难定……相国这些天想必也难得安枕!”
高政其人,乃是有名的全才。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医巫棋画皆是国手。他开的方子,自是极好的。
龚知良欠身谢礼,虚坐了半边屁股:“臣是个心宽的,倒是吃得好睡得好。”
文景琇是个精致但不铺张的君王,整个春天他都在这间暖厅里吃饭,也只需要这样一张小圆桌。
当世真人自然无须五谷,他吃的喝的,都是对修行的调养。
“心宽才能容天下!”文景琇喝了一匙汤,然后道:“朕那个师弟,近来如何?”
龚知良手扶着碗沿,认真说道:“臣现在觉得他很可怕。”
“相国不妨细言。”文景琇道。
龚知良道:“臣往日观之如猛虎,隔笼欲噬。今日观之,闸笼已开,虎披人皮!”
文景琇问:“让你惊惧的是他披上了人皮吗?”
龚知良心有余悸:“我惊惧于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文景琇用象牙箸夹起一块汤里的骨头,细细地啃掉,然后用布巾擦了擦嘴,说道:“我们也杀生,我们也弱肉强食。只不过野兽茹毛饮血,而我们懂得煎熬炖煮——革蜚现在也懂得拿象牙箸,执白玉匙。这很好,他还堪用,他即是我们。”
龚知良喟然叹道:“此即高相教化之功。换做是我,根本不可能降服这等怪物。”
文景琇将象牙箸放下,倏而一叹:“钱塘水浅,终不能养九天神龙。高相若不是生在越国,何愁不能绝顶?朕永远记得,是越国负他!”
龚知良看着皇帝:“陛下节哀,高相知您心意,也当瞑目。”
“我文景琇的感恩戴德算什么?高相不会在乎这些。”文景琇道:“他一生都在为越国谋,只有越国走到他预期的位置,他才能够瞑目。”
龚知良问:“进宫的路上,老臣在想。昔日将白氏子放归于外,不知高相是否有其它布局?”
文景琇道:“未与你我言,便与你我无关。”
龚知良想了想,还是道:“我是想说,咱们的安排,是否会干扰到他老人家的布局。老臣才智有限,恐伤天人之意。”
文景琇摆摆手:“没有高相,我们无棋可下。但若事事循谱,我们也不必下棋。”
龚知良行礼:“那臣便继续。”
“等一等。”文景琇道:“等姜望走了再继续。”
龚知良道:“臣也是如此想。”
如革蜚所说,高政对白玉瑕或许另有安排,但文景琇、龚知良这对君臣,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放任白玉瑕去找革蜚,便是想要试试革蜚堪不堪用——哪怕高政已经对革蜚的成长做出确认。
对于高政,文景琇有最高的信任。但作为现在的执棋者,他必须有自己的思考。因为高政已死,这个世界的变化时时在发生。
现在的结果显然是让人满意的。
君臣坐于一桌,慢慢地喝了一碗汤。
临别之前,文景琇忽然问道:“你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