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那份顽强和不甘,终是叹了一声:“义士今日死!”他伸手一抹,抹掉了顾师义不能闭上的眼睛:“侠,不存在了。”但在这时候,他于冥冥之中,听到了一种回响。似是已死者在回应他的祭奠。那个声音问:“你以为侠是什么呢,应兄?”冥冥之中有许多声音在回应——“侠者,人佩长铗也。”“侠者,重然诺,轻生死。”“侠是自由的人。”“侠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的人,也是应该关进笼子里的人。”“侠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恐惧和疼痛,也会被消灭,被杀死。侠之所以能够面对那一切,因为侠是更勇敢的人。”……应江鸿没有说话。最后他听到顾师义自己的回答:“侠是一种不死的壮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公,还有压迫,还有不义之人,不义之事。侠就会永远存在。”在那片正在消逝的黄昏里,原来留下了顾师义永远的回响:“你杀死了我,但杀不死侠的存在。”关于侠的定义,应江鸿听到过很多。对于顾师义这个人的看法,应江鸿也见过很多种。他忽然意识到,其实现在可以对顾师义盖棺定论。因为顾师义已经死了。他一生没有做过坏事,都是义行。他帮助弱小,扶危救贫。他为真相发声,为正义拔剑。郑国亲王为恶,只有作为郑国皇子的他,提剑杀之。说“义之所在,虽皇命而不受”。郑国百姓被戕害的时候,只有孑然一身的他,杀上草原。说“哪怕是苍羽巡狩衙,也不该肆无忌惮!”天公城被毁,伯鲁被杀的时候,只有号称天下第一豪侠的他,站出来拦下姬玄贞那一刀。说“天公的理想没有错。”这世上虚伪的人太多了,欺世盗名的人也太多了,多到人们已经开始厌恶那些看起来没有什么道德瑕疵、好似完美躯壳的那种人。但时间会平等地检验所有。这是一个用双脚丈量天下,用义举度量时光的人。当然,你还可以说,此人大公如伪,大义似恶,大仁似奸!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邀名。他那些看起来无私的奉献,背后一定有阴谋存在。倘若他还活着,他一定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但可惜,你的”倘若”,永远都不能再实现。因为他已经死了。应江鸿在这时候才恍然惊觉,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真正死去的人,才能真正冠以纯粹的“义”名,才没有任何猜疑能够真切地落在他的身上。才真正让人相信,那个以“义”为格的现世神祇,是可以纯粹存在的。因为他永不能再改变。永不污此名。顾师义今日的战死,他超脱的失败,才真正完整了他的一生,将“义”字完成。那么……应江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遽然转身,用力之猛烈,将近海撞出一个时空混淆的空洞!一步跨越千万里,已然腾身在天马高原的上空!南天师飞临天马原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横剑!但是。晚了!一个强抑着狂喜但根本抑不住的声音,已经恢弘地响起——“吾以黄昏之名,予你永恒的誓言!”原天神的声音!“顾师义!吾永远的挚友!原天神国里,永奉你的尊名!天下之义格,由吾永证!”“吾以神名永誓,永如先约。此后万万年而至于永恒,有真正以”义侠”成道者,吾为护道神,扫灭一切道敌!”那被斩碎的黄昏天柱,正溃归于永恒的黄昏里。可是无边绚烂的霞光中,有一种无上贵重的力量在上升,那是一尊燃烧着的神辉流动的冠冕!和国都城里,原天神庙中那可怜的泥塑,轰轰然摇动起来!东天师宋淮一瞬间迫近天马原,龙武大都督钟璟也捧出了他的八面剑。应江鸿的剑更是已经斩下!但是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景国和荆国在天马高原都有长久的禁制,也都在原天神身上栓上了锁链,可取走诸神冠冕的人,是顾师义。顾师义是全天下最自由的人,不在任何枷锁下,不在任何约束中。荣誉,利益,血脉,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够禁锢他,一生秉义而行。祂获得了神话时代的馈赠,拿到了苍天神主的传承,而在冲击超脱的那一刻,将这顶诸神黄昏的最深处、由无数破碎神意所凝结的冠冕,为原天神敬上!此冠冕,落在泥塑身。这就是原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