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采地去上班,照例在太常寺门口的水缸里舀了点水,准备去屋里煮茶,此时,忽然发现我那茶炉子旁边放着一套新的茶具,更大一点的茶壶和三个精致的小茶杯。而且不像我原来的这个是粗瓷的,这个茶壶的瓷似乎青中泛白,成色比我原来那个好了不少。
“越州茶好喝,以后每天带上我一个好不好呀?”忽然身后传来虞世南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见他正在新工位上,似乎正在收拾东西。依然是那样微笑地看着我。
你别说,他在处人接物方面,的确是细致入微,不经意之间就能让你感觉很好。
“这太常寺内,信本兄、信逸兄与我,皆是南方出身,今后多多照应。”他又来跟我套近乎了。不过人嘛,就是这样,昨天还气他抢自己闺蜜牙痒痒,今天他过来一番恭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虞世南加入我们太常寺办公室政治中的南方军团之后,那我们可真的是实力大增。毕竟来了一个著名的英雄啊,而且的确专业技能拔群。他就没有像一开始欧阳询那样,写字被上司痛批。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二王”就是中国书法界鄙视链的顶端,这虞世南师从智永,王氏最正统的家传技法傍身,没人敢批一个字,批,就是你没见识。
虞世南倒是一点都不恃才而骄,反而很虚心地到处请教,也很爱与欧阳询讨论书技笔法。
一开始我兄弟他还与这虞世南有隔阂,后来有一次,一个北方小土狼又在大放厥词说起了我兄弟的家世与长相,这虞世南忽然拍案而起,又即兴义正言辞了一把。把那小土狼批得那叫一个全线崩塌。我听这番话真后悔没记下来,只觉得这虞世南看着也挺瘦弱的,怎么发起火来还挺吓人呢。
说不定他就是我兄弟说的“义士”吧,我转头去看我兄弟,他抬着头看着义正言辞之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虞世南,眼里也流露出了惊讶与敬佩之情。
之后他俩关系就变得不错了。
我兄弟的性格我是了解的,平日里不爱与人多说话,但是一旦书法说到点子上去了,那就是喋喋不休没玩没了。那时的我也不懂他俩天天在工位上捣鼓啥,哪怕就一个戈钩吧,到底怎么钩好看,我这么钩是谁的笔法,我那么钩又是谁的笔法,这俩人就能面红耳赤地争半天。办公室里被他们说的简直是到处散发着书法古圣先贤的光辉。
哦,另外还有一个好玩的事情,就是彼时虞世南他哥还没受到重用,官儿也不大,但是他哥是个对未来生活品质有追求的人,所以还打了一份副业补贴家用。这个副业是什么呢,“佣书养亲”,也就是当写手,嗯,放在现在,就在我做一样的事情,写网文。
现在回想起来,太常寺最初这几年应该是我们过得最平静安定的日子。
当时我们都坚信,已经步入了太平年景,以后的时光,也就是打卡上下班、退休、养老、在家里写写书法这样简单罢了,可是谁知道我们这一波人,都是在生命接近尾声,以为尘埃落定之时,才忽然坐上了命运的过山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