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米勒已经九十八岁了，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像实际年龄那么苍老，但是也绝对不像六十八岁时那么“有活力”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神童，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明星”。哪怕是已经用了好几年的人体修复医疗仓，他的皮肤依然没能避免松弛老化，肢体行动也不顺畅自如了。

值得称道的是他的意志力依旧顽强。实际上从他自己的角度体会，现在的他好像比以往在精神领域都更强大了。尽管他的丰功伟业要么被雪藏，要么被盗走了；尽管他做过很多违背道德准则的事情，落得众叛亲离；尽管他的敌人曾经是臣服在他手下的小角色，而今却掌控着世间一切，包括他的身家性命。托尼还是觉得自己变得强大了，强大到他不屑于接受那些名为“用人”的监视者帮他穿上外套。

托尼暂停手里分秒必争的项目工程，凭借自己的力量慢慢穿戴得当，还尽量用手把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亲人的葬礼，他要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从住处到墓地的路上，托尼看了外孙女前不久还在社交账号上更新的照片。照片里面的她笑容很假，假得让人难过。这也难怪，本来她就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继续了托尼血脉的诅咒，她的生命只在童年缤纷多彩了那么一小段，随后便被卷进了黑暗的深渊。她的社交页面只有托尼一个人不时地查看，她一定是想让托尼以为她过得很好吧。可实际上却起了反作用，没人骗得了托尼，哪怕是出于善意也不行。托尼老了，但是托廿集团的福，托尼一点也不糊涂。

托尼的外孙女一定是托尼所有后代中意志力最坚定的那一个。否则她怎么能在“播种”后的软禁生活中，仍然深爱着托尼呢？难道说她脑子里的“种子”是“尊敬和热爱外祖父”吗？托尼不敢朝这个方向想，他宁愿相信外孙女是有爱且善良的，他需要在生命里留住最后这么一点温暖的光亮。托尼确定她一定是善良的，所以她才能在认清真相之后，坚定地把独孤贯彻到底。托尼爱他的外孙女，也爱他其他的孩子们。大儿子和大女儿享受过的福利和自由最多最久，他们两个对托尼的怨言也最多。在忍受了那些刺耳扎心的言语之后，托尼知道那都是“种子”在捣鬼，并非所有人都有足够的意志力去对抗那些邪恶“种子”萌生出来的邪念。孩子们是受害者，托尼不责怪他们。更何况他们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托尼不论到哪儿都被一群人簇拥着，他在心里嘲笑他的敌人，即便到了他连上厕所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今天，敌人们还是要监视着他才能放心，这是多么可悲又可笑的对手啊！

天气也很可笑，托尼的心里明明悲伤得不行，今天的天气却异常地好。湛蓝的天空纯净似海，高远的云朵洁白得发光。微风带着青草香和柔软的暖意轻轻拂过皮肤，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想放松下来接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种谎言。托尼不敢放松，他必须在未来未至之前做好准备。

“讽刺啊！”托尼无奈地想着。

外孙女因为意外离世，却因此摆脱了伴随一生的束缚和监控；托尼失去了最后一个至亲，却因此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了。托尼不是没幻想过这一天，当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提前死去，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反抗了。他甚至还幻想过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功名、成就、权力，统统加倍地抢夺回来。半个世纪前他绝对有这个本事，只要他能舍得下那些羁绊，他就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可是如今呢？如今科技和力量的结合更为紧密了，托尼最熟悉的就是科技。他比从前有更多的知识，甚至有更多的智慧。但是他已经没有足够支撑他反抗的体魄了，就算是每天都在那神奇的医疗仓里面睡觉，托尼依旧会在醒来时感到疲惫无力。而且他的敌人太多，不论托尼怎么看不起那些敌人，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现实中占据着雄厚的资源。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