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防备,又被踹在要害,疼得躺在地上起不来。黑衣男子一脸奸笑,环视人群,道“还有要官府文书的吗?”
再无人应答,院子里外鸦雀无声。黑衣男子对此颇为满意,笑道“你们要知足!南山派从中斡旋,许你们转了黄籍。这天大的好处,许县丞难道不需要为你们四处打点么?”
东汉末年以来,中原地区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尤其西晋灭亡之后,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渐向南方迁徙。为区分本地土著和外来流民,晋室将户籍颜色分成黄、白两色。土著百姓如无意外不会远走他乡,相对稳定,便用蘖汁染成黄纸作为户籍,其“不生蟲虫,缝不绽解”,易于保存;而流民因其朝不保夕,流动性较大,便使用普通白纸存档。底层百姓当中,白籍流民颇受欺辱,不仅要承受朝廷赋税,还要遭到大族盘剥,就是邻里之间,也有人存着那欺生的心思。是以,白籍百姓朝夕盼望能转成黄籍。
胡大哥此时缓过气来,扶着兄弟站起身。众乡亲摆手使眼色示意胡大哥别再说话,可他一口怒气憋在心里,如何能就此罢休,只听他捂住肚腹道“白籍转黄乃是朝廷旨意,何劳烦县丞打点?你们无官无职,整日打着官府名号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今日,我就要去县丞跟前与你分辨分辨,看这粮到底是该交不该交!”
胡大哥尾音未落,早有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他,胡二哥想阻拦也被打翻在地,院子里乱作一团,乡亲们统统被壮汉拦在院外。
黑衣男子走上前,“啪啪啪”甩了胡大哥几个耳光,捏住他衣领恶狠狠地道“不瞒你说,如今咱们监利县令是我娘舅,你觉得县丞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我劝你识相,乖乖交粮,免受皮肉之苦!”
胡大哥早已被打得口鼻流血、晕头转向,听到这话又清醒了些。事到如今,最初的胆怯反而没了,把一条心横起来,舔舔嘴角血渍笑道“若是让南山派知晓这些伤天害理之事,你不怕报应就在眼前么?”
黑衣男子被胡大哥一席话激得恼羞成怒,自靴口掏出一柄匕首顶住胡大哥喉结,脸上肌肉揪在一起,踮起脚凑上胡大哥鼻尖,压低声音道“知晓又怎样?我现在就放了你的血,看看南山派能不能救得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刀未及划下,只听“嗤”地一声,什么东西似从院外飞入,紧接着“噗”地一声,黑衣男子应声倒地,捂住眼睛打滚嚎叫,鲜红的血液夹裹着乌黑顺着指缝仄仄流出,竟是眼珠爆掉一只。
几名大汉左右相顾,不知出了何事。又是“嗤、嗤”两声,架住胡大哥的两人单膝跪地,只片刻,鲜血就顺着裤脚淌在当地。他俩再无暇顾及胡大哥,各自捂住膝盖不停哭嚎。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远处水面传来一阵飘飘渺渺之声,隔着清晨浓浓的雾气,似有似无,似真似幻。
“是南山派!”院外人群发出一阵颤抖的惊呼声。百姓们得了救星,纷纷朝水面下拜。
几名大汉看着情形不妙,趁机扛起黑衣男子飞也似地向村外逃去。
孙老汉家向南一箭之地便是大江。江面漂着一艘小船。船头盘膝坐着一位老者,身形略显消瘦,青袍单褂,须发皆白,正自闭目养神。船尾站着一个总角少年,大约十二三岁年纪,不紧不慢地摇橹。并不见他怎样使力,每划一下,小船便窜出两三丈远。
“师父,咱们为何不进村?”江上风浪颇大,少年声如洪钟,字字清晰,显是练过内家功夫。
老者闻言,也不睁眼,轻轻抬手捻捻胡须道“事情既已解决,我们不便打扰,需得尽快回山,还有要事要办。”
少年“哦”了一声,并不细问,仍旧不紧不慢地摇橹。
老者眉头微皱,略略沉吟,道“刚才下手是否重了些?三粒弹子,三个人便就此残废。吓退他们也便是了,又何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