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不紧不慢的讲着,故事很长,风很凉。
这间不大宽敞的小屋里,凌波透着昏黄的光线望着屏风内的说书人,他神采飞扬,时而落寞。
姑娘死后,娘家人看见那红烛,觉得不吉利,就扔了出去。却被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捡了抱在怀里。
她家里穷,也没什么钱财。是富家公子的丫鬟,那公子对她极好,可他们终究是有身份之别。
丫鬟只能夜里望着红烛垂泪,她听说,少爷快娶亲了。蜡烛安静的听着她哭诉,听她说少爷从前对她如何温柔。
可听久了,这烛可就听明白了。那少爷的温柔从来都不只是对丫鬟一个人,而是对所有人都温柔谦恭,只是那丫鬟从来不曾被人好好待过。
才会沉溺温柔不可自拔。
滥好人,烛默默的吐槽了一句。可她没有让丫鬟听见,只是在心底想起了从前的傻姑娘。
她们可真像。事情出乎意料的戏剧化,丫鬟去给对面的新娘送红盖头,结果发现新娘子跑了。众人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瞧见这丫鬟生的水灵,和那小姐有几分相似。众人一合计,上了妆,肯定八九不离十。丫鬟莫名其妙被架上了花轿。
她躲在盖头下偷笑,怀里还抱着那根捡来的蜡烛,她去哪儿都带着它,觉得它会给她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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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正好遂了她的愿,丫鬟心底甜蜜蜜的,少爷要是看见她,会不会很惊讶呢。她现在,也算是小姐了呢。
那家老爷认了她做义女,坐着轿子绕城绕了一圈,丫鬟觉得自己身子要散架了。她果然不是富贵命,坐不得轿子。
戛然而止的车轮声让她欢喜,小手紧紧攥着,心跳的咚咚咚的响。
丫鬟正打算下轿,却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吵吵嚷嚷,她掀开轿子才发现这哪里是府门前,根本就是土匪窝。
她被送进土匪窝了,丫鬟惊呆了。不是要成婚,怎么会……。
外面的土匪吵吵起来,“大哥,快让咱们看看嫂子,够不够水灵。”
大哥,谁?丫鬟觉得天塌了。悄咪咪开了一条缝,入目是固若金汤的山寨还有一个蒙面的高大身形。
丫鬟突然就醒悟了,她打开轿帘跳了下去,站在众人面前,收起所有的害怕强做镇定。
她要一个答案,为小姐,也为自己。
“首领,我为何会在这里?”她问的缓慢,那首领抬起头,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家少爷把你卖给了我,为了活命。”那土匪顿了顿,伸手挑起她的下颌,“也对,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肮脏的事,那少爷原也欠了我的债,拿你抵押也不亏。”
土匪笑了起来,丫鬟没了声,心倒是冷了。原来少爷也就是个普通的人,对所有人温柔,也会对她残忍。
今日嫁的是她,那小姐应是幸运的,或许早已远走天涯双宿双飞。丫鬟打量着四周,这匪寨她听过,唯独不曾进过。
痴心人偏负薄凉汉,大概就是如此。她的公子,适合在梦中,也好过现在梦醒难过。
土匪见她发呆,那首领觉得有趣。
“你留下,我不会欺负你的。”
丫鬟留在了山寨,那场喜事做了一半,也就没有了后来。蜡烛还是被抛弃了,没有能够点燃,丫鬟总是恍惚。
渐渐的病重了,就去了。那土匪一日得了狐貂兴冲冲的进门,看见的,也只是冰冷的尸体。
他放下狐貂,转身离开。将她火化了骨灰洒在山上,她说过,喜欢自由。
蜡烛又被丢在了角落,蒙尘了许久。她从混沌中醒来,瞥见自己满身尘垢,便嘻嘻的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镇上的红烛再也没有点着过。那新婚夫妇也总是聚少离多,不知何故。开始还有人执着,红烛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