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时,检察官念起诉书念了近一个小时,你们公安局的起诉意见估计也有几十页,一件件一桩桩,时间、地点、人物应有尽有,真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当时扪心自问,那些事是我郝英良干得么,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郝英良顺手拿起打火机,点上第二支烟。
韩博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紧盯着他依然清澈的双眼沉默不语。
“当时真怀疑自己患上了精神病,精神分裂。为赚钱不择手段的那个是‘坏英良’,看见老太太过马路想上去扶一把,看见流浪汉饥肠辘辘塞几百块钱的那个是‘好英良’,全在这里,他们共用一个身体,一个出来时另一个就沉睡了。”
郝英良很夸张地指指额头,突然一脸坏笑“我不是为自己辩护,如果想以此逃脱法律制裁,早提出去做精神鉴定了。当然,去做鉴定也没用,我怎么可能精神分裂,怎么可能是疯子。”
不疯怎么会说这些疯话!
韩博越想越不对劲,正琢磨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郝英良竟轻描淡写地问“韩局,你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顶着压力收集到那么多证据,辛辛苦苦跑到喜马拉雅山那边把我抓回来送上法庭,结果我还坐在这儿跟你吹牛,并没有被枪毙,你是不是很失望?”
“坦率地说,对‘坏英良’没被执行死刑我确实有些失望。‘坏英良’应该庆幸,他之所以能活着,可以说是‘好英良’救了他。”
一语双关,这才是自己所了解的韩博。
郝英良笑了,笑着问“韩局,如果‘坏英良’和‘好英良’在不久的将来,一起走出这里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你是不是更失望?”
他说得不是疯话,原来埋伏打在这里。
一个被判处死缓的重刑犯想走出电网高墙,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然而,韩博不是别人,对眼前这位太了解不过,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如果没猜错,他在看守所时总嚷嚷着要见自己,就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亮出底牌,想证明他并没有输,至少没输得一败涂地,想以此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点成就感。
“郝英良,别做梦了!”姜学仁最看不惯这种嚣张的囚犯,拍拍桌子“不久的将来,什么叫不久,二十年,还是十五年?想早点出去,就要端正态度,认真反省,接受改造,争取立功减刑!”
“姜副局长,二十年太久,十五年太长,我只争朝夕。”
“保护伞”已经被打掉了,就算有漏网之鱼,谁敢在这个风头上干预司法,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给监狱管理局打招呼,让监狱部门放人。
他这个谨慎到极点,越狱风险太大,搞不好会被当场击毙,所以越狱同样不太可能。想通过立功减刑倒是有可能,但最多能减多少年刑期是有相关规定,想以此“只争朝夕”无异于痴人说梦。
精神分裂,精神病。
韩博沉思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紧盯着他双眼问“到底什么病,杜茜应该知道吧,她去年就是因为你的病回国的吧?”
居然要通过这种方式出去,想想就丢人,但只要能出去就是一个胜利。
郝英良很想看到对手失望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鳞癌,一种比较罕见的癌症。从03年春节开始经常牙疼,对于生在农村从小吃苦长大的我来说,牙疼根本算不上什么,每次都吃止痛片来镇痛。后来牙齿突然肿的整个脸都僵硬了,不得不去医院。
市人民医院没检查出来,我也没在意,输了几天液,拿了一点药,就出院去香港喝思成儿子的满月酒。到香港又复发了,疼得很厉害,去玛丽医院做全面检查,结果被确诊为下颌骨鳞状细胞癌,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治疗,癌细胞会蔓延到脑部和呼吸道,但要是能够接受科学的治疗,是有治愈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