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时节,是北国最和煦的时光,那时春光明媚,气候最是宜人,到处充斥着阳光与朝气,漫步室外,看处处杨柳青青,花香鸟语,倍加令人欣怡。
然而,那年的阳光却是不得不与李飞鸿绝缘了,不管多么温暖的天气,也只能是他的隆冬。
五月的下旬,李飞鸿不得不临时中断学业,回了一趟百里外的乡河深处。一进家门,看着病榻上阔别数月的父亲,消瘦不已,血流难止,依稀之间和记忆里坚强刚毅的父亲重合。听着父亲一字一顿的嘱咐,已是19岁的李飞鸿,已经能够清楚地明白,身患白血病,从医院归来大山深处,滴水难进,意味着什么,然而也只能忍住泪水,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为男子则刚毅,附身侧耳倾听父亲的叮嘱即可。
漫漫长夜,耿耿星火,守护了一天到天明,李飞鸿也只能在家人亲友的催促下草草地返回学校,毕竟父亲从小就是一个把子女教育放在第一位的人,那时唯有接受。李飞鸿继承了父亲的孤高清傲,然而比起父亲的严毅乐观,李飞鸿却也多了几分嬉皮笑脸。
或许也只有在多年后的回眸中,李飞鸿才能明白,他在明知踏出家门,便是生与死的离别后,依然选择踏出之时,便注定了要少了那份嬉皮笑脸。悲莫悲兮生别离,即是生离,也是死别,人生总要有诸多无奈。
回去的路上,李飞鸿脑海里翻飞的是所有成长的图景,思绪也飘飞到了许久之前的那个电话。
“爸,在家呢吧?过两天就放假回家了。”电话一接通,李飞鸿不由开口说道。
“没有,你妈我们去廊坊了,你舅舅在店里,你回头生活费找你舅舅要就行。”一声略显乏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怎么去廊坊了,什么事?”李飞鸿问道。
“没啥大事,闹点小毛病。”电话里传来的是父亲显得毫不在意的话语。
“小毛病去廊坊,到底啥毛病?”李飞鸿听了,反而急切的追问了起来。
“没事,就是白血病,你好好学习,到时候好了就回去了。”电话里传来的确是父亲平和的叮嘱。
“嗯,你也好好治疗,早点回来。”李飞宇那时才发现泪水流下来的速度可以不超过001秒,却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发出声来,平静三四秒后,用淡淡的语气回复道。
……
挂断电话,任眼泪挥洒,乱风拂面,却懒得伸手去擦拭泪水。
很多年以后,李飞鸿仍可以一字不差的复述出电话里面的每一个字。“没啥大毛病”是父亲想要他安心,最后的平淡装作不懂是他想叫父亲不要担心。其实,血癌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明白……
悠扬的思绪拉回眼前,返校压下紊乱的思绪,每天,平平淡淡地上课,静静地计算着时间,也只有他自己明白着意味着什么,索性表现得还不错,足够的坚强。
终于,6月1日,农历端午的前一天,农历五月初九的前五天,早上刚刚进入教室,便直接坐上了回家的车。
“已经走了吗?”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
“知道了……”
没有一滴泪水,没有一丝悲痛外露,只是时时刻刻告诉自己坚强。脑袋里回想的是“一生清且正,作古亦人雄。”那个时候的李飞鸿,只有为他的父亲骄傲。
只是很多年后,他时常忘记过六一,不想过端午,只愿过公历的生日。
……
岁月不会因为人的悲伤喜悦而停驻不前,按部就班的走完所有的流程,又是匆匆在6月3日就返回了学校。
学校的生活总得来说还是那么一成不变的,临近高三,离开了几天,回头桌上便是满满一层厚厚的导学案和试卷,他也只能挑出马上就要用到的,抽时间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