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还是个孩子嘛,孩子的印记就烫在你的身上,你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他闭上眼,开始玩命地跑,想要逃掉耳边的呓语,想要逃掉过去的阴影,想要逃掉孩子天生自带的幼稚。
可怎么跑也跑不了。
有些东西,它只会越陷越深,越追越紧,扼住你的咽喉,让你知道,你还活着,你还在呼吸,并且仍在深切地痛苦着。
就在他最束手无策的时候,林木消失了,他一抬脚,踏入到森林中的一片平地。
然后,他遇到了剑锋,遇到了怪物们月色下的咆哮,激昂热烈的声音响彻四方。
那个胜利者就在他的眼前,正与几头身披紫色战甲的怪物进行厮杀。
火星迸起,仅仅几个照面,他们便已拼杀过数十次,刃斩快如崩碎的冷锋。
逸散的气流胡乱飞舞,轻易地切碎所有被它所触及的事物。
切口平整的草叶、树枝、甚至碎石纷纷被他们带起的劲风卷起,投入到反抗宿命的熔炉里,火焰与剑光,错乱相交,形成一个宛若足以绞杀一切的涡流。
每一次对冲,他们都摆出一副毫无保留的姿势,力量一涨再涨。
他们的动作在刹那间发挥到了极致,永无止境的愤怒,仿佛突破身躯,抵临现实,变幻成狂热的怒吼。
恨不得下一秒就会力竭死去。
没有花俏的技法,有的只是力与力之间的激烈碰撞,残酷且血腥的气息在这里繁衍,在这里增殖,刺入土壤深处,扶摇向上,攀升至深邃的巅峰。
“是你刺激到这家伙了吧,”有人站在他身边说,“平常是一打一练习,今晚,疯了一样,上来就要一打三。”
“多危险,搞不好是要死掉的。”
“孩子下手可不知轻重,”他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失手,脑袋可能就会被它们拍烂的,人也就没了。”
“好歹是未来的城主吧?”他笑着说。
“诶,你要去帮他么,”他拧头问那个一动不动的闯入者,“那里还有很多剑,你可以随意拿一把上去。”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说,“以你现在的能耐,进去了,可能也没了。”
“死有什么可怕。”阿炎说。
“是啊,死并不可怕,”那个人说,“人是对什么都容易厌倦的生物啊,一旦接触多,什么都会变得无感。”
“解剖台上每天都会躺上尸体,谁也不敢保证,明天躺在上面的”
“会不会是自己。”
“既然前后都是要死的,何不让自己尽兴一把,”他说,“怎样,决定了么?”
阿炎没有说话,他往前一步走,伸手握住一把像墓碑一样歪斜插在地上的剑。
他再往前走,神情平静,目光狞亮,他决绝地加入了这场战斗,怒吼的声音放得比他们其中任何一方都要大,都要热切。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懂为啥要喊得那么用力,喊的那么的癫狂
说不出缘由,好像有些火焰,它再得不到释放,就会熄灭那样。
有些字词,再不把它们一一说出,你都要忘掉它了一样。
然后,灵魂就会变得灰暗。
再然后,上帝就会忘记你。
你到底还是得说出那些话,即便你的那些言语不具备任何力量。
你得大声告诉那个姓耶的糟老头子,告诉这个世界,你还活着,你还没死,你还在抗战着,你一边爱,一边痛恨,一边感受着愤怒,一边又在尝试着和解
即便千帆过尽
你也仍旧是那个曾经的少年。
下一刻,刚体割破年轻的身躯,血涌上来,扬洒出去,仿佛在天边燃烧,唤醒了那千万匹奔腾的骏马。
随后,它又如花瓣般落下,染红了那轮恬静的林中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