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让那柔软的叶片拂着自己的脸,划向颈脖。他们快乐得如同树林里的两只小鸟,如振翅于花丛间的两只粉蝶。这段时刻是那么的幸福、沉醉,也许将永远刻记在他们的脑海里了。
恋恋不舍走出桉树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田野的广阔,绿色的世界。“这儿有两条路可回学校,一条是绕过桉树林上公路,也可走这条小路穿过那片村庄一一我的村庄。”苏杰指着前面那个树木繁密的地方说。陈渐迟疑不决。苏杰于是又说“那么走这条小路吧。我很长时间没回老村看过了,真很想回去看看。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很多人都把房子建在靠近镇方向的公路边,留下若大的一个旧迹,寥寥的一些人家,越来越多的,也许只有那些古旧的树木了。”既然是寻幽访古,陈渐又来了兴趣。
确实是一个古村。那古旧的矮墙,打上了漫长的岁月的烙印,好像远古的如唐宋时留下的遗迹。因为潮湿,在灰黑的填满了泥土的石墙脚上,点缀着网状的青苔。那高大的古树,真叫不出名儿来,好几种古藤盘缠着,与古树干绞结在一起,真分不出哪些是藤,哪些是树干;就是古树上的寄生,也拥有自己的位置,还要喧宾夺主地长得挺旺盛。也许是经历了岁月的磨练之故,这些古树的叶片,茵绿得近乎老气,成遮天避日之势,呈阴凉可怖之状。如果不是有苏杰在身边,陈渐会以为自己是闯入了聊斋故事中寂静荒凉的鬼区。看见房屋,却没炊烟没鸡鸣狗吠,有道路却没看见行人,就是那树木间的鸟鸣与稀落的几只蝶影,也特别的叫人心寒,心寒得令人兴趣倍增。
这里树林茂盛,交错成荫,却没有春天的气息,倒可闻到厚厚的枯枝烂叶的发霉的气味,这里所有的都是常绿林木一一也许这里不需要春天?满目都是浓浓的暗绿色,老树古墙荒径,有新意的屋舍好容易才看到几座,都是隐藏在浓荫之中。那挺拨密匝的旱刺竹,终年不开花不结果的龙眼树、荔枝树,老得身上有洞,树干全黑的杨桃树,陈渐都是认得的,他几乎悲哀得要流泪了,他无限伤感地说“这儿的一切让人感到是某个败落的印第安部落,也许不久的将来,会像《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一样,让飓风从地面上掀去。”
“村民几乎全搬到热闹的镇上去了。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苏杰并不伤感,“不过,这儿也有一种特别的韵味,你不觉得这荒凉中透着某种宁和吗?你看那头拴在树荫下的黄牛,多悠然自得,它喜欢的就是这种远离尘嚣的地方,它热爱它所熟悉的地方。”
“枯藤老树昏鸦——肯定又是你入画的好材料了。”
苏杰叹口气“没有小桥流水,被时代抛弃的寥落,入画的意义何在啊!”
他们顺着人迹稀少的村大道,走进一个圆形的小场地。这个地方,在某个时期肯定繁荣热闹过,因为旁边的青石条尽管披着绿苔,磨得光滑的痕迹依稀可辨。却有一株古老高大的榕树,树荫下一块场地,确实是劳累了一天后的乡民们的绝好休憩处。
“我家的古屋就在这儿附近,我们小时就在这儿嘻玩。”苏杰指着老榕树的方向说。陈渐的脑海里,马上掠过一个小小但精灵的小姑娘的倩影,在大榕树下与同伴们踢毽子,捉迷藏。
“这儿曾是鸟的天堂,小孩子的天堂,也是大人们的天堂一一现在却了无人迹。你看看,四周的灌木丛,是以怎样狂獗的长势,侵占着这片天地啊。”
苏杰把陈渐带到一口井边,无限惋惜地继续说道“这口优良的水井,几乎负责半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饮用水。”陈渐从快被灌木丛吞噬的井口往下瞧——已经是一口死井,枯萎了。
昔日的繁荣,已经化成一片荒凉,只有凭吊的心情了。
“你看,这儿就有一个人。”陈渐的话语闪烁着喜悦。在靠近零落的几棵香蕉的近旁,确实坐着一位老妇人。竟然有人,这真是意外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