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港湾中学的“五四”青年节,过得不同凡响。
初生的太阳温和地抚摸着树梢,照着学校那棵古老的榕树容光焕发。宽敞的篮球场旁,是一群兴高采烈的年轻人,一共十三位——令欧美人讳莫如深的数字。预定的一辆带篷的大型“三脚猫”,嘟嘟地冒着烟开进校园,它那简陋的外观,真有点令人失望;十足一个肮脏的老头滑稽相,反倒激起我们年青人的浓厚兴趣,受到意想不到的热烈欢迎。大家满心欢喜,笑嘻嘻地望着它在校道上转了个大大的弯,然后猛地在他们身旁停下来,真如腿脚不灵便的老人跑步收脚时要跌倒的样子。年青人哗啦啦立即蜂涌而上,一下子就填饱他那饥肠辘辘的肚子。一定是哪位女士踩到了哪位男士的脚,或是某位男士碰到了某位女士的不该碰的部位,这拥拥挤挤的一车子人,把格格的响脆笑声与浑宏的哈哈大笑,一串一串地往车子外甩,听得车子外围的老人小孩,心痒痒的,踮脚伸脖,真要爬上去看个究竟。生气的只有这辆跟不上时代的篷车,它嘟嘟地吐出更浓的黑气,使出浑身解数,把车内胆敢如此放肆的年青男女狠狠地抖了一抖,就颤着身子向学校门口冲去。
李清芬与男友有约,没去;苏杰过份伤感,缺席。等车时,陈渐左顾右盼,看不到苏杰的影子,内心如泼了醋一般的酸涩。他惆怅沮丧地夹在人群之间,神情呆滞,萎靡得听了笑话也笑不起来,大家都以为这是他病后体虚的迹象,也不大理会。在年青人的热闹说笑中,他耽于孤寂,沉静地体味着那份失恋之痛,放纵地陷入人声鼎沸的孤独之中,成了凤媚暗中保护、悉心照顾的对象。
来到白云滩,已是天黑时份,弯弯的月牙儿挂在宁静的墨蓝的海面上空,像是天裂开了嘴,在温柔地望着众人笑。沙滩无限长,成半弧形延伸着,海浪一圈一圈地冲向沙滩,卷起无数的银光闪闪的珍珠花边。海面朦朦胧胧的,似醉非醉,似睡非睡,那温和的月色,给她盖了薄薄的一层明纱,让她在半梦半醒中,同人一起享受着人间天堂之乐。沙滩上涌动着无数的朝气勃勃的年青人,他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今天是他们的生日,便也是大海的生日了。她为他们奏着乐章,为他们跳着银色的花边舞;倾听着他们的颂歌,迎接他们赞美的凝视。大海是宽容的,你可以对她大笑大哭,也可以吼叫——地球上,她最博大。
潇定第一个从篷车上跳下来,兴奋地向着大海舒展双臂,激动得语无伦次,狂呼“啊,大海,我的美人!为你这般美好,我们应该献上一首普希金式的优美的诗篇。”
大家都笑了,有人打趣说“这样的大海,还不能激发你的创作灵感吗?”
吴潇定张红了脸,不做肯否。有人又笑着说“不行,要作就作中国的古诗词,方显真本领。”
大家齐声附和。
“要不要背诵苏轼的《浙江潮》或‘大江东去’,预预热,打打气?”一阵哄笑。吴潇定成为中心,很得意。他把右手举起来,“兄弟毕竟是文科毕业生,唐诗宋词烂熟于心,但词毕竟是要格式化的填,此处不方便,就作诗一首吧。”
大家称是,伴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潇定当真静下心,要大海借出出风头。
“快呀!”祖光心急,第一个催促。
“别催,别大声,别把他作诗的灵感赶跑了。”凤媚正沉醉爱情春风中,十分心满意足,有的是耐心。
大家确实也非常有耐心,阵阵的涛声,把他们的神思带到缥缈的大海远方,心旷神怡的感觉中,他们都要成为诗神。而众望所归、被指名的“诗神”潇定,这时昂首挺胸,望着大海大声吟咏他的诗作——
五月南海阔无边,
港湾青年胜神仙。
声声浪涛催愁生,
低头垂泪想伊人。
一片寂静,没人敢贸然给出评价,这静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