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侧的昭仁殿是后世乾隆收藏书籍的偏殿,现在却是朱由检接见重臣的主要办公场所。不大的殿堂内,除了正北方位摆放着一具御榻以外,下首两侧都放着数个锦墩,以供重臣们安座。
这也是朱由检主动提出来的一项举措,是以效仿两宋君臣之间坐而论道的名义安排的。皇帝的这一行为得到了重臣们的一致好评,因为这充分体现出皇帝对大臣们的尊重之意。
此时的殿中间摆放着一具沙盘,上有兵部职方司根据舆图及实地勘察后,由京城专捏泥人的巧匠制作出来的宁锦一带的山川河流图样。
当然了,这是朱由检无意中想起后提出来,然后由兵部去制作完成的,虽然只是个大致的模样,但至少比舆图给人的印象更为直观。
“臣以为洪亨九所虑甚是有理。建奴在主力西征未归、南面又遇重挫之际,为挽回被动之局,调集兵力夺回义州,乃至趁机攻打锦州已是势在必行!”
在众人传看过洪承畴的奏本后,杨嗣昌率先拱手出言道。
“那依卿之言,洪卿所提增兵一事可行否?若遣军出关增援义州,败敌之后是否可趁势收回广宁,以使锦州以北再多一道门户?”
朱由检连续向杨嗣昌发问道。如果官军能攻取广宁,那么义州与广宁、锦州就会形成一个三角形防御地带,会使得锦州防线更加稳固,也会让来年大军攻略东北有了一个更加前出的据点。
“启奏圣上,臣以为增兵乃必然,但此次不仅不收回广宁,甚至连义州亦要弃之!”
潇洒文雅的杨嗣昌忽出惊人之语,包括朱由检在内的其余诸人闻听尽皆吃惊不已。
朱由检知道杨嗣昌并非故作大言、哗众取宠之人。不管是从历史上还是现世来评判,杨嗣昌的确是智谋深远、胸有沟壑,战略眼光相当长远,刚才他这几句言论定有深意。
“兵宪何出此言?义州夺取虽易,但一乃建虏守备力量薄弱,二是未曾想到我军会突然出击,大意之下这才失手。反观义州城东、北两面皆有大凌河环绕,而敌却为南向,凭此地利,城内只需放置数千守军,便可将奴拒之门外。况收复失土乃我辈之责,何来刻意弃之之说?”
兵部左侍郎王家祯面带不解的发问道,薛濂、卫时春、孙应元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杨嗣昌,只有朱由检面色沉静的等待杨嗣昌接下来的解释。
“玉存且听吾言义州的确有险可据,若敌强攻,城内置五千守军则敌短期难破也。但若建奴掘壕筑墙以围之该当如何?其距锦州百余里,中间皆为地势开阔之平野,我军如想救援则势必要横穿此间,而平野正是建奴之马队逞威之处。就算我军兵力多于其数倍,可在其沿途骚扰不断、粮道不稳之情势下,即使抵达义州也需耗费良多。且还有深壕沟墙相阻,我军师老兵疲之际,正中建奴围城打援之策,结局实在堪忧!”
杨嗣昌起身行至沙盘前,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赶忙上前递上一根细长的木棍,杨嗣昌接过后指点着沙盘侃侃而谈,殿内诸人闻听后皆流露出恍然之色。
朱由检也不由的心中赞叹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历史名人,凡事着眼之处与他人确实不同。包括自己在内的绝大部分人想到的是面对建奴重兵如何守御,根本没想到如果建奴并不强攻,而是采用围城打援的方法,诱使明军从锦州前去救援,然后在平原地带布下大股马队突击援军。到时援军再多、并且也有马队护卫两翼,但在利于马队驰骋的旷野上四面受敌下也会寸步难行。最后勉强抵达义州时也难有作为,损兵折将是次要的,一旦决策失误,全军覆没也极有可能。
“杨卿不愧是大明肱骨,此番解析实是高瞻远瞩、鞭辟入里!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官军驰援后战事是否如杨卿所言那般,但事关数万将士性命以及辽西之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