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州狭小的锦衣卫百户所署衙二堂内,都察院巡漕御史冯玉成正在与锦衣卫兖州府千户李烈激烈争吵着,堂外站立的数名校尉一个个都冲着冯玉成怒目而视,恨不得拿着刀鞘上前敲碎这厮的满口利齿。
这厮前几日便来过卫所衙门,当时还是一副公事公办派头,跟千户争执几句便起身离开,没想到今日重又登门,并且与千户大吵起来。
“此案明明是我缇骑侦知,何时变成你都察院之功了?当前只要顺藤摸瓜之下,无须费多少气力便能网得许多大鱼,敢不成你都察院尽是如此摘桃子不成?!”
李烈懒洋洋的斜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一侧的案几上,斜睨着坐于下手的冯玉成,语带讽刺的开口道。
他也是世袭锦衣卫出身,打从祖辈上算起,直到他入卫当值,还从未听说有人敢打到锦衣卫门上讨要说法之事,在感觉荒唐可笑的同时,心里对这位年轻的愣头青御史还是有一些佩服的。
“可笑!可笑之至!明明是本官早就发现此中端倪,故于月前就便装相随,期间曾数次遇险,最终方才探得一丝线索!而今摘果之徒却嘲讽栽树之人,置其辛劳奔波于不顾,此举非目盲也!实心黑也!”
一身青色杂花补服、头戴乌纱的冯玉成身子笔直的端坐于交椅上,面对着堂上堂下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却丝毫不惧。
不到三旬年纪的冯玉成是湖广襄阳府人氏,少年以聪慧而闻名乡里,科举之路也算是顺遂的很,一路过关斩将,于崇祯七年进士中第后留在都察院观政,因以正直敢言而受到时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邦华的喜爱,观政期满之后被留任院中,担任广东道监察御史一职。
崇祯九年下半年,原巡漕御史孙静敏因贪墨徇私一事被锦衣缇骑侦知并逮获,按御史犯案、罪加三等的规矩,孙静敏被处斩监侯,家产被抄,并将于今年秋后处斩。
因为巡漕御史权柄极重,若是再有人走上孙静敏的不归路,那对都察院的名声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经过都察院几位大佬的审慎考量,以敢言无私著称的冯玉成被李邦华点将后赴任巡漕御史一职。
冯玉成走马上任之后随即对整个漕运的所有环节进行了明察暗访,经过大半年的探访,对漕运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回到位于淮安府的巡漕御史衙门后,冯玉成针对漕运中发现的若干弊端,专门给朱由检上了奏本,以密奏的方式对漕运的现状以及其中的弊病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看过冯玉成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奏本后,朱由检对这位干劲十足的年轻御史好感大增。虽然这位缺乏全局观念的年轻御史的建议有些幼稚,但其在奏本中表现出来的那股锐气却让人激赏。
朱由检收到冯玉成的奏本时,李邦华等尚未离京,于是他特地让王承恩跑了一趟都察院,找到李邦华后对冯玉成的作为提出了赞扬,希望这样的人才不要被埋没。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直接了,既然不能被埋没,那肯定就得提拔呗。
李邦华把圣意写信告知了两千里之外的冯玉成,嘱他戒骄戒躁,一定不能于私德上被人抓住把柄,至于在公事上,大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只要查到问题,不管涉及到谁,都要秉公处断,一切后果由他这位制宪担当。
冯玉成接到来信后兴奋不已,没想到自己热血上头鲁莽上本,居然得到了皇帝的首肯,虽然对他的很多建言并未有明确的答复,但至少对自己的行为十分地肯定。
此后的冯玉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更加积极地投入到了办差中去了。
就在上个月的时候,便装出巡的冯玉成在临清县城的一家小酒馆独自啜饮时,偶尔听到临近的一张桌子上有人提到了漕粮二字,这让对漕运极度敏感的他顿时警惕起来。
坐在桌子上对饮的是两名一身短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