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捕快的父亲本是钱塘县衙的班头年老退休,捕头是老班头结拜兄弟中的老幺,自是要照顾着结拜大哥的儿子,带着侄子出来长长见识。
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这是当前社会的基层政治生活常态。老班头年岁大了,身子骨没办法支持着继续为衙门效力,老来得子的儿子补上空缺,在结拜兄弟的羽翼下做个捕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了。
通报了大致情况,证人的口供,以及被盘查过的现场,这些专业人士心里面有了底了,就立刻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这套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其中布局,自有精巧之处。院子前后各一门,正门走人,后门连着厨房,是用来运菜的。这两处都没有特别的痕迹,甚至就连院子里也是如此。
看过了大致的布局,进到内间,厨房的灶台已经凉了,上面还明摆着一个药锅子,仵作看过,说是里面没倒干净的残渣是掺杂了曼陀罗的口服迷药,观察其痕迹,似乎用量不少。这一点,从那些被迷倒的人的呕吐物中可以得到印证。进到内室,脚印什么的早已杂乱,绳索的捆绑方式也没有留下来,管家的房间里有一个翻到了九月十八的黄历,再就是王江的房间里的那张“挑战书”,从笔记上看似乎是个性子坚毅的读书人留下的,倒不是素来软弱的王江的虚晃一枪。
犯罪现场的调查与复盘,这些捕快和仵作们做得向来是很专业的。不可否认,巡抚衙门的人确实已经把大致的情况弄明白了,但是其中的细节却还是有不少的遗漏,这却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这事情不对,须得尽快找到那个管家才好找出其中端倪。”
“本官知道!”
年轻捕快随口嘟囔了一句,巡抚衙门的官员正是一股子邪火憋在肚子里,听见这句本没有说给他的话语当即便是一怒。
老班头老来得子,是有些惯得过甚了,平日里多句嘴也就多了,这时候,分明是那官员的火气正盛,捕头知道不好顶撞,瞪了那年轻捕快一眼,示意起出言道歉,便连忙附和起了官员的话来,才总算是把这个插曲错过去。
但是,诚如那年轻捕快所言,乍看上去,狗被喂了有毒的肉,入侵者在食物中下了药,将看守者迷倒,随后捆绑起来,带着王江一家逃出生天,一切合情合理。但是,这里面确实还是有着很多问题存在的。
安抚了官员,捕头将年轻捕快叫到一旁僻静处,只是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多嘴,传授了一番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道理,便问了他到底看出了些什么问题来。
“叔父,宋叔解剖了那条狗的尸体,用的是砒霜,狗吃了有毒的肉,使得宅子内的人得不到预警,这一点是没错的。但是,迷翻了众人,他们的时间明明很紧,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的捆绑起来,并且用黑布蒙了眼睛。而且,从呕吐物中来看,迷汤是没少灌的,按照宋叔说的,估计昏睡个一两日都不叫事情,他们带着那么多的迷药,而不是一刀将这些人宰了,不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个管家和跟着管家的家丁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迷翻了这么十多口子人,偏偏就这两个人却并不在此。按照他们的供词,管家每日都是没吃早饭就去报道的,那么在去巡抚衙门的路上,肯定还有第二个作案现场!”
这些,捕头也并非没有看出来。此刻问及,亦是有着考验的成分在。他们结拜的大哥,本就是在探案上极有手段的,如今看来,确是虎父无犬子,这个年轻捕快虽然性子还是急躁了些,但是善加打磨,并非是没有青出于蓝的可能。
“切忌浮躁,也不要多嘴去招摇。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咱们轻易可以去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