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军器局左近的居住区里,依旧是林家的小院,这一遭却是入夜时分,几个刚刚下了职的中年汉子凑在一起,说是凑在一起喝点儿小酒儿,解解乏,但是酒菜上来了,却是谁也没有动筷,整个房间内沉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汉子拿起了酒盅子一仰脖,就直接灌了进去“听说城东那边儿,有个女子被那些风言风语逼得投了井了。”
“是啊,以前听说书先生说,叫什么来着,人言可畏啊。”
“哎。”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借冯澄世的那个亲信的错处把冯澄世逼下台,出口恶气,也是为了确保利益,但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闹大了是果不其然了。
“这事情闹的……”
“我倒是不担心这事情会闹到什么份上,洪伯爷都回来了,平息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陈督造那里怕是未必能把这个烂摊子重新收拾起来,等到国姓爷的气儿消了,弄不好那姓冯的就又要被重新启用了。”
“不会吧,不是还有参军呢吗?”
“广东已经收复了,参军还回得来吗?”
“……”
这无疑是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想当初他们这支明军只有一个府外加上几个县的地盘时,陈凯就在广东节制一方。如今,福建全省光复,郑成功的精力都要用在这八闽之地以及对周边的江西、浙江两省的攻略上面,广东势必难以顾及,再加上那里的政治形势复杂,就更需要陈凯的坐镇了。
一省光复,福建大体还在明军的掌控之中,但是暗流涌动,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很快的,陈凯也收到了福建方面的消息,有郑成功的公文和私信,也有来自于其他人,这里面,自也不乏包括陈启,以及军器局的几个老下属的问候。
“这群家伙,当初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他们了。”
摇了摇头,陈凯也不好说些旁的什么来着。那事情,说白了还是官办军工企业内部官僚和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激化造成的,若是换做了承平,换做了没有陈凯这么个人物,只怕也未必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些工匠们也不太敢反抗。如今,倒是他的福利政策把这些人的心理底线抬高了,使得他们对于压迫有了更加强烈的反抗意志了。
“也许,没那么简单。官僚,就好像是一座大坝摆在那里,任何暗流都难以冲破。可若是大坝松动了,就像是冯澄世的改弦更张,开始恢复福利待遇,这般示弱了,就无形的给予了潜在的反对者们以实力不济,大厦将倾的信号。结果,撑住了,大坝之内就会恢复一潭死水的状态,若是撑不住了,就像是现在这样,甚至是更加严重的后果。”
对于冯澄世,陈凯很清楚,从郑成功任命其人接替他军器局的差遣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必然会存在着隔阂。这与叶翼云的情况不一样,首先叶翼云的潮州知府当初是陈凯极力相让出来的,而且叶翼云其人,虽说是有些狂傲,但本质上却是个正人君子,否则也不会与陈鼎那般方正的儒生相交莫逆。而冯澄世那边,陈凯与其倒是见过几次,算不上那等野心勃勃、不择手段之徒吧,可是能够教育出冯锡范那样让人不省心的,只怕也未必是个善茬儿。
相较这些可能未来会成为对手的存在,陈凯倒是对那些工匠们并未明言,但却依旧被他看得通透的抗争更感兴趣。作为体制内的失意者,向外借力是最少不了的。只是陈凯那感兴趣的点,却还是在于工匠们的反抗并没有表现在破坏机器上面,而是设法换掉让他们过不得好日子的官僚。
“对了,军器局还是个手工业工坊,差点儿把这个忘了。”
笑过之后,陈凯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预测了一番可能会进一步造成的影响,暗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