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孤飞先到了。
在薛鳌行进了十余里的地方。
他没有更多的思索,静默得有些骇人的春夜里,不说那宛如雷鸣般的车轮轱辘声,就连马匹和人体的呼吸,都是那样的清晰。
以至于晏孤飞在老远就注意到了官道上的队伍。
这还得谢谢薛鳌,若非他那暗夜里依旧耀眼的华丽春衫,他尚不能远远断定这就是薛鳌的车驾。
只不过是薛鳌心急掀帘,手指上的戒指发出的一抹亮光,晏孤飞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射向重重护卫中的马车。
薛鳌的武功他自打亲手断了他的腿之后,就再没有见识过。
之前也没有,因为之前薛鳌用不着。
不管薛鳌武功如何,江湖传言如何神乎其技,也无论晏诗此时在不在马车里,他都要舍命闯上一闯。
严天行就在身后,倏忽能到。他没有时间。
惊鸿刀半空中就已出鞘,直劈暗夜里泛着猩红的马车。
而前方,就是薛鳌露出的半截身子。
他的脸已经完全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鲜朗,却将当年的阴狠乖戾深深的印刻进了肌骨深处,面上反显出一股疯狂之下的平静来。
薛鳌当然看见了晏孤飞,他甚至比晏孤飞更快,更早就认出了他。
他对于晏孤飞的想念,可以说比晏诗都要更深重、更刻骨。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哪怕相隔十余年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断腿的疼痛好似重新被唤醒,然而薛鳌却不再发抖。想得太多,梦得太多,他早已经练习了千万遍。
当这一幕真正来临,他无须颤抖,也不允许自己颤抖。
所以他看着他,向自己而来。
向死亡而来。
薛鳌攥紧了手指,却没有动。
因为薛家护卫已经动了。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全副武装齐刷刷的劲弩,京都守备军才有的精良装备,竟然出现在薛家护卫丛里。
他们早有准备,此时已对准了尚在空中的晏孤飞。手指轻轻一松,铁制箭头的羽箭就会如漫天飞蝗,将空中的夜鹰扎成个死刺猬。
“薛璧在哪!”
薛鳌喝问!
晏孤飞没有回答,却笑了。
“无耻!”
薛鳌怒叱,“给我……”
“住手!”
一声脆喝打断了薛鳌,冷峻而又清朗,夜莺般响在众人耳边。
晏孤飞的目光骤然发出无比灿烂的光华,黑夜里星辰一般。
“不然我就杀了他!”
马车外阿雀的手势刚要下落,闻言倏然僵在半空。
他转头望来,车帘已被扯下,车厢中的情形不只有他,连同许多薛家护卫也能一目了然——
晏诗的辟水剑正抵在薛鳌咽喉,不!视线好的人,已经能看到薛鳌颈边细小的血丝开始沿着剑锋流下。
薛鳌不敢置信的看着晏诗,目光冷得骇人。谁也不敢直视主子此刻的脸色。
“好,很好。”一字一句,雪珠似的从薛鳌嘴里吐出来。
“晏姑娘你……”阿雀还想说什么。
“你们不信?”
晏诗说着手腕轻轻一振,一线鲜血渐出车外,落在石头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所有人都似乎听到自己人头落地,视线落在了阿雀身上。
此时晏孤飞已经落地,就站在车门不远处。
阿雀没有别的选择,“收手。”他冷言道。
“你的药解了?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吧,”薛鳌目光闪烁着疯狂。
浓重的杀气连几丈外的晏孤飞都感觉到了。
“薛鳌!”
晏孤飞伸手大喊。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