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也瞪着眼睛跟他对视,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外面已经传来那些人的喧嚣,如果被他们揪出去,他死路一条。
“躺下去。”车主发话了,重重把后门关上。
郑直得令,一蜷身子藏在车座和前排座之间。这样从外面是看不到他的。
车主一脚油门,把车发动起来。
那几人向车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就去旁边找了。
“你要在哪里下?”车主把车开上马路,这才问了一句。
哪里?
郑直一时语诘。
他能去哪里?
天地之大,他容身就这么难吗?
车主没等到回答,回头看了他一眼。
郑直茫然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鼻子下面还挂着血条,眼角裂了一块,身上又是泥又是水。
这是一个深陷泥潭的孩子。车主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你没地方去吗?去我的工厂看门吧。就是工资不是很高。”车主回过头,淡淡的说。
车上的地方很狭窄,郑直施展不开,下车后他还是长跪行了大礼。
“我看你还不错,好好干。”车主有个加工厂,他姓张。工人都管他叫张胖子,因为他没架子,为人很谦和。
郑直可不敢叫张胖子,一口一个张厂长,勤快得让别的工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小子天生的孙子命吧?”
郑直不理会他们,他的命是张厂长给的,做孙子也不为过。说好的就是看门,可是他每天把卫生打扫好,还给车间里送水,每天夜里主动起来巡逻。
简直就是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家了。
张厂长对他很满意,只试用一个月,就加了工资。一个月有15块钱。
郑直拿着这笔巨款,都不知道怎么花了。
“你就不能给自己买身衣服?”张厂长瞧着郑直这一身打扮,有点看不下眼儿了。
厂子里供吃供住,按说这15元一个人花肯定是够用的。
可是郑直的抠门都出了名。他身上的衣服和鞋都是捡同事不要的。
那年代的人都节俭,但凡能舍得扔出去的东西,基本上就被榨干了所有使用价值。
可是郑直不嫌弃,什么都敢往身上穿。
他长期营养不良,个子还没长起来,又瘦得皮包骨,衣服也没有合身的,挂在身上,啰里啰嗦。鞋到是简单,人字拖断了,用塑料绳绑在脚上,走一步呼嗒一下。
这让所有人都看不过去了。
“张厂长,请你帮个忙。”郑直现在就恨自己不好好学习,没文化,想往家里寄东西,地址写不出来。
张胖子听他吭哧别肚把地址说出来,怕是谐音字,写了几个让他认。郑直也认不准,就使劲回忆宿舍头里那两个字,新华,怎么瞧着都差不多了。
“你这是给谁寄钱?”张胖子好奇地问。
“俺妈在老家呢。”郑直吭哧半天才说。
张胖子懂了,这孩子有情有义,没认错人。
他可不知道,这孩子就是他的人生贵人。
因为一时的心软,收留的小乞丐,能救了他的命,还帮了他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