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盆里一个一个涮好后再用抹布抹干,最后整齐地叠放起来。
我很委屈,涮到最后一个没用抹布抹,就用碗边在那瓷盆边上碰,一直把那碗碰的声音变了为止。
那晚在外面玩皮,夜很深了才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火里还亮着灯,一个人影在案前晃动,我看见那是奶奶。
······
“那碗是你把它碰一条缝的?今年压岁钱没你的了”,奶奶对己经进被窝儿的我宣布。
这一辈子我都想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奶奶总要去灶火里检查落实卫生、节俭、公物等情况的。以至于工作以后我都懂得,一个家庭里的工作也需要一边布置一边落实一边监督的。
一个国家,一个单位,一个家庭总有这样一个人,关键的人,忍辱负重的人,呕心沥血非常辛苦的人,极具责任感的人,这个人天生的需要在那惊涛骇浪上力挽狂澜,这个“单位”的一点一滴都无时无刻地牵动着这个人的每一根神经,奶奶就是我们家里的这个人。
也搞不清楚是因为人类进步了,还是社会发展了;是家里的情况有变化了,还是因为奶奶老了,她老人家不想管我们了。
忽一日的中午,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情况有点反常,伯母,母亲和婶婶一同在厨房作饭,我放学回家到灶火,没人理我,四个母亲都不停地干活,配合的是那样的默契,彼此一句话也没有。
一会儿一锅糊涂面做成了,滿满的都是白面条,四个母亲不约而同的将那一锅糊涂面抬到院子里的捶布石上。
全家都到齐了,父亲说“这是咱家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吃了这顿饭咱都要掂开锅了”。
父亲没能再说下去,家人们一人端一碗都离开了那个公共场所。
那锅糊涂面往日是刚好的,但那一天还剩下了多半锅。
那一天,那两天,那三天·····,一直没见奶奶出她那屋门。
几十年了,那几天奶奶在屋里卧床掉眼泪的情形一直在我的眼前过来过去。
1980年的冬天,鹅毛大雪下了两天两夜,皑皑白雪封住了奶奶那个小屋,已经昏迷了三天的奶奶依然躺在那个地方,两鬓角挂着两串泪水,我站在她的床头分明看见奶奶的眼中一丝丝的绝望,一丝丝的牵挂,她一定还是在绝望那锅“糊涂面”再也不会有了,她一定还是在牵挂着生她的人和她生的人··········。
从那一刻开始,我便有了一个课题“努力当好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