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都谨言慎行,不曾想今日竟然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明白。”湛非鱼点点头,目光停留在这名册上,也是因为看到名册上记录的那些人和事,所以自己情绪才会波动的如此厉害。
陇右道表面上看着平静,可内里却是黑暗一片,这名册上就有一人,不过是一县主簿,九品芝麻官而已,可手里却足足有二十多条鲜活的人命,死的还都是十四五岁的农家姑娘。
就因为朱主簿有癖好,喜好鞭打鲜嫩年轻的小姑娘,所以就让捕快和县里那些地痞无赖,一次次设局,不是高额讹诈,就是设计让姑娘家中父母兄弟伤残,又或者是把家里幼童拐走,逼得这些农家人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卖了女儿来解决家中的困境。
可被朱主簿买回来的这些小姑娘都签了死契,被送到主簿在临县的庄子里,被折磨死了就埋在庄子后的山里。
“老师之前说过祝世子野心极大,乃是当世枭雄,所以这名册绝不能落到他手里。”湛非鱼倒是想要一把火把这名册给烧了,可外人都知道自己记忆极好,这真名册烧毁了,那名册上记录的东西都在自己脑子里,到时候会更麻烦。
“属下明白。”何生应下,若是祝枭真的打算趁乱抢夺,何生这边必定要严加防范。
不过想到如今祝枭明面上投靠了蛮夷,如今将军府虽然起复了,可镇边侯府也在陇右道经营多年,陇右道这三十万大军里,只怕也有祝枭的人,若是再拿到这名册,难保祝枭真的起了反心,到时必定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宫里几位皇子即便有心,却也不敢太过分。”湛非鱼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把名册留在手里。
圣上还好好活着呢,皇子们急吼吼的在陇右道争权夺势,这不是明摆着要谋朝篡位吗?所以皇子们即使动手也会有所顾虑。
湛非鱼开始做今日的功课,何生也悄然无息的退到了屋子外,动作轻缓的把门给合上了,刚好看到从灶房里走出来的何暖。
“小姐在临帖了?”何暖压低了声音,一路上马车颠簸,小姐只能诵读最不擅长的诗词,所以每日的临帖还有文章只能留到晚上来写。
何生点点头,眺目远望着夜空,“庞夫人已经把名册的消息放了出去,这几日要警醒一点,即便是老弱妇孺也不可轻忽。”
何暖一直贴身照顾湛非鱼,所以只要她小心谨慎,即便是刺客都不能轻易伤害到湛非鱼。
“哥,我记住了。”何暖点点头,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了,回头看了一眼烛火明亮的堂屋,“小姐不打算把名册交出去?”
这也是何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名册留在小姐手中并无多大作用,反而会给小姐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杨将军不合适,顾学士同样不行,若是要交给姚大人,小姐当时就不会接下这名册。”何生其实也没想透,不由想到湛非鱼刚刚的“失言”。
虽说小姐面色冰冷而嘲讽,可何生却感觉这才是自家小姐的本性,小姐一直谨言慎行、克己复礼,所以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显得聪慧稳重,但实际上小姐骨子里带着侠义,嫉恶如仇。
何暖认同何生这话,“交给姚大人的确最合适,毕竟姚大人是圣上的人。”
而堂屋里,湛非鱼临好一页纸,波动的心绪也终于平复下来,把墨迹未干的大字放到了《名赋集》上晾着,或许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会把这名册交给姚大人。
湛非鱼也可以想到姚大人收到名册后,必定会誊抄一番,然后第一时间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
圣上已经起复了杨家,也就意味着陇右道混乱的局面要结束了,而这份名就是最好的契机,姚大人可以根据名册上的记录把这些草菅人命、贪赃枉法之徒一一绳之以法,杀出个血流成河,这陇右道的吏治自然就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