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会酥麻了耳朵,但对面站着的是殿前司调遣而来的班直,软硬不吃的主儿,所以还是那么一张僵冷的脸,只把眉心一蹙。
“有拜帖没有。”
心血来潮的这么一趟,别说拜帖了,就是口信都没有,沈南宝深然地眯觑了眼,却摇了摇头。
班直便把刀往下更压了一瞬,“对不住了,指挥使府没拜帖不得轻易入内,小娘子若是有事,烦请……”
他还没说完呢,另一边扎根在地心的班直倏地走过来,“请问是通政司右通政的五姑娘么?”
沈南宝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一问,讷讷地点了头,皂纱水浪似的波荡,拂得那班直的脸一下霁了,“还请五姑娘稍等。”
说着,脚尖一旋,踅身进了府门,不多时又折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侍女,班直指了指她,便冲沈南宝一笑,“五姑娘请吧。”
这一番变故,看得沈南宝有些木讷,但想到尚在牢狱中祖父母,深吸一口气,提了裙,一往无前地跨进了门槛。
身后是那班直的喁喁私语。
“指挥使早先打了招呼,但凡有人拜谒,需得告了帖子才允进,你这怎么……”
“早就说你楞头子,你还不服气,先前殿前司传得那么厉害的沈五姑娘,咱们指挥使心尖上的人,你忘记了?你而今把人挡在外头,你怕不是想咱们指挥使打一辈子光棍呐!”
最后那句不知为何声调出奇的高,还有些拉长,顺着风传到沈南宝耳朵里,心头猛地一蹦,脸辣辣地烧了起来,耳根子都烫狠了。
什么心尖上的人,什么打一辈子光棍,真真是羞死人了。
她原以为他们俩的事就不过几个人知道罢了,敢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个萧逸宸不是一向稳重内秀的么,这些的事儿怎么跟做了天大的功德,往外竹筒倒豆子的说!
他真真不怕被人拿来说嘴么?
沈南宝有些局促地往前一瞥,大抵是平常都要接引响当当的人物,遂指挥使府的下人一直耳提面命着,所以就是引路的侍女举止都透着矜重,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般,呵着腰,将手往上一抬指引着前方,“五姑娘,请随小的来。”
沈南宝这才放稳了心,循着侍女往前走。
指挥使府和沈府布局天差地别,大抵是一个属文一个从武罢,所以从细微之处都能咂摸出不一样风致。
沈府偏雅致,楚楚谡谡的,像南方的姑娘深情凝来的烟视。
指挥使府呢,布局总有一种上过战场杀过敌的通透磅礴,单是这窄窄望不见尽头的甬道,那抬眼把天切得小小一方的高墙,就能感觉到利刃出鞘的紧绷肃杀感。
沈南宝行在其中,越发觉得逼仄,甚至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受,也不知胸闷了多久,等侍女说到了的时候,打眼一看,高而宽的玉阶直通两根大红柱,再往内一引,跨过半足高的门槛,便见硕大的铜炉鼎,星火的光从鼎部镂空的构件透出来,一蓬一蓬的,烘得一室忽明忽暗。
转过眼,鼎后边有一溜圈椅,圈椅上坐着个人,穿着月白的锦衣,便没有了盔甲附带的持重尊贵,有的唯是清贵公子的清隽雅彻。
他突然的一抬眼,万千光华凝在了那一线里,笔直地朝沈南宝射过来。
沈南宝因而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屈膝,他就弯了唇,“五姑娘,你怎么来了?”
寻常的一句问候,却让沈南宝心生了许多的窘迫,她不自禁地握成了拳,撇开目道:“我有事想求殿帅。”
先前那么信誓旦旦不敢承情,拒绝他的好意,如今又巴巴的来求,沈南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臊,指不定萧逸宸听了这话,一径嘲讪她呢。
笑她一意孤行,落得这样的境地,最后还是得他出手挽救。
也罢,笑就笑罢。
她在他跟前又有什么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