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间的这场雨里,有很多人逼他跪下,只有这个姑娘,要他站起来。
在他错愕时,她抿了抿唇,抬头朝山门内了一眼,又低头他,温声对他说道:
“邓瑛,张先生到你这样会难受的。”
说完又用了些力,“你起来我帮你。”
邓瑛不敢拽伤她,忙顺着她的力道站起了身。
杨婉扶着他站稳,又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把脸上的雨水擦干,撑好伞。”
说完独自一个朝张洛走去。
“杨婉!”
杨婉没有回应邓瑛,径直走到山门的石阶下。
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张洛,但这一回,她内心却没有一丝胆怯。
“你虽然姓张,但你是张先生的亲族吗?”
张洛沉眸。
杨伦忙走出人群呵道:“婉儿,不要放肆。”
杨婉转身朝杨伦了一眼,“杨大人,是尚仪局女使,理内廷礼仪,丧仪拜祭之礼的错漏,不能过问修正吗?”
杨伦气得胸闷,她显然没打算给他面子,甚至不打算给在场所有人面子。
杨婉再一次看向张洛,重复道:“张大人是张先生的亲族吗?”
张洛先是沉默,而后冷声道:“不是。”
“今日张先生的亲族不在,唯亲人,只有他唯一的学生,你们却逼人跪求,不容他拜祭。这是什么大礼,你们寒窗几十年,就是为了此时高人一等,党同伐异吗?”
张洛沉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婉曲膝行礼,“若我言辞冒犯,甘愿受责。”
几丝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入她的口中。
说完将才的那一番话,她忽然有一些恍惚。
这个场景她好像是第一次经历,却又好像经历了好多次。
在无数个研讨会上,她都是这样孤独地站着,面对一群严肃的人。那些人其实也并没有错,也是埋首故纸堆一辈子,坚守自己学术观点的研究者。只是他们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背后的那个人。比起当年,她拼命地想要把邓瑛形象重新拼组在他们面前,拼命地要修正那些对他成见颇深的观点,拼命地维护住一个已故人的身后名。
今,她保护的是邓瑛正的尊严。
他活着,他就站在她身后。
不是历史长河里的虚像,也不是她孤独的执念。
杨婉喉咙有些发哽。
果不是从六百年后回来,邓瑛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后来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后人,站在大部分人的对立面,陈他开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