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落了一身的伤病,张展春当年是教你读过《易》的,你自己的寿,你心里有数吗?”
邓瑛摇了摇头,“我不曾向《周易》问这些。”
白焕点头,“不问也好,不问也好……”
说完扶着椅背站起身,“让你的人进来吧,我今日觉得硬朗,还能自己走出去。”
贞宁十四年春天,《明史》上出现了为荒唐的一段记录。
邓瑛待罪审羁审白焕。
曾经的师生人,一道披锁于路。
邓瑛自行于前,白焕则被厂卫架着,踉跄地跟在后面。
那一日杨婉从清波馆出来以后,并没有立即回宫。
她藏匿在人群里,被骂声裹挟着,陪邓瑛走完了从白府到东厂厂狱的那一段路。
其间她不断地回想《明史》里的记述,以及后来的研究者们,对这一段荒唐历史的阐述。
那些言辞比百姓的“恶言”要理智,抽离得多。
然而越抽离,也就越冷漠,越犀利。
杨婉看着人群外的邓瑛,他用袖子藏着自己手腕上的刑具,温和地避着拥看到他身边的行人和孩童,偶尔停几步,回身等待走在后面的白焕,轻声对厂卫说:“走慢一些。”
无边恶意载道,杨婉却在邓瑛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很淡,但足以让她看入眼。
杨婉转身朝白焕看去,个迟暮之年的老人步履蹒跚,面上的表情却也很平和。
《明史》里记载,是一段师徒彻底反目,相互倾轧,你死我活的官政大戏,上,两个人却只是以同样的姿态,心照不宣地共走了一段路而已。
杨婉在人群里目送邓瑛和白焕走进东厂大狱,正午的太阳一下子破云而出。
天光洒下,落在身上已经有些温暖了。
道旁一个摆摊卖麻糖的老人捧着糖问杨婉,“姑娘,很甜的,买一些吧。”
杨婉摸了摸邓瑛从覃闻德那里要来的钱袋子,笑着问道:“要三包,两包多一些,一包一些。”
老人笑道:“姑娘买三包,那是姑娘家里的男人也爱吃糖啊。”
杨婉点点头,“他不爱吃糖,但我叫他吃,他就会吃。”
老人笑弯了眼,“姑娘的夫君真好啊。”
杨婉回头朝厂狱的大门望去,轻应道:
“是啊,别人都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