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是世界上对季节变化反应最敏感的事物之一。

上次送龚长青来的时候，精神病院主楼前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小花园。

这才没过去多久，花坛里隐约已经能够看到些许枯黄了。

我越过带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花园，直直朝着主楼入口走去。

乔雨薇从晋升为综合特殊门诊科副主任后，医院就给她分配了独立办公室，位于七楼右边最尽头。

电梯位于主楼最中间。

我乘电梯上了七楼。

离开电梯间，左边走廊入口安置了一道不锈钢铁门，铁门顶端挂了个醒目的门牌。

那门牌白底红字，写着“综合特殊门诊”六个醒目大字。

见门没有锁，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没多久，紧挨着乔雨薇办公室的那间诊室里，走出来个穿着白色缎面中式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拎着个名牌手包，用一块巨大的香槟色丝绸围巾将自己的头发和下半张脸包住，脸上还戴了副黑色墨镜，低着头疾步往走廊方向走。

看样子应该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就在女人即将和我擦肩而过时，她顿住脚步，道：“陶安染？”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等我问话，女人取下了墨镜，一双黑暗幽深的眼睛便露了出来。

“陆雪仪？”

我惊呼出声。

这不是林心柔的大嫂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上次在林家见到她时相比，陆雪仪似乎更加憔悴了，那双微微凹陷的美丽眼睛里，带着浓烈的倦意。

酒红色嘴唇微微勾起，陆雪仪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恭喜你，彻底摆脱了林家，成为了乔云染。”

她说着伸出了手。

陆家破产之前，陆雪仪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双手养得极好，白净纤长。

中指上的黑色珍珠泛着柔和的彩光，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只是我不明白，陆雪仪为什么会用“摆脱”这个词。

按道理她是林汝生费了很大力气求来的长媳，也是林慕辰背后，对林家有着实际掌控权的人。

可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觉得她对林家有着深深的厌恶。

那种厌恶感不需要用确切的语言说出来，而是藏在她那双心事重重的眼睛和举手投足间。

我垂眸瞥了眼伸在半空中那只养尊处优的手，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祝贺就不必了吧。”

从本不该我遭遇的苦难中摆脱出来，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陆雪仪眸光一滞，将手收了回来，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着我，眼神带着探究和玩味。

“你不好奇林心柔现在处境如何么？”

我微微抿唇：“这不关我的事。”

“是吗？”

陆雪仪偏头看着我，那双黑眸反射出来的光落在我脸上，凉凉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退避三舍。

我小退一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尚未等我挪动脚步，忽然手腕一凉，陆雪仪掐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很冷，要很努力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温度。

我皱眉刚想骂人，陆雪仪微笑着开了口。

说话时，陆雪仪语气很轻，让人看不出悲喜。

“林家人都有病，林心柔和乔云商至今对你念念不忘，你就不想知道她们想做什么吗？”

我愣怔在原地，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陆雪仪松开了我，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动作优雅缓慢地将墨镜戴了回去，又将丝巾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