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那名女子自称是京都人士,名为邓霜,许是因为头部受伤的缘故,她对旧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说不清自己家在何处。
屋外的磅礴大雨渐渐逼近尾声,只余下滴答滴答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邓霜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干巴巴的饼子,正小口小口的啃食。
阿蘅见她行动之间,自有一种美感,一看就是认真学过规矩,约莫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才能学得这般好的规矩。
“你现在连自己家在何处都不记得了,偏偏我们这一行人是从京都往外走,也不好带着你一起上路……”阿蘅的视线从周围的侍卫身上晃了一圈,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不如我让人将你送到京都的官府之中,倘若你的家人找不到你,肯定是会去官府报官的。”
寻常疼爱儿女的人家,应当是会那样做的。
但也有那些不将女儿性命放在心上的人。
邓霜闻言顿了顿。
她确实如同自己所说的那般,记忆模糊不清,可模糊的记忆是从十九岁那年开始的,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忆仍旧是清清楚楚的。
模糊的记忆中带着言语无法诉说的悲怆,仿佛有什么足以痛彻心扉的事情已经被她遗忘,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她在京都的家人已经四下离散,纵使她有幸再回到京都,也依旧是面对着无人问津的局面。
回与不回,似乎没有差别。
手中的饼子是侍卫带着的干粮,为了能够长久的保存,它的味道近乎苛刻,若不是磨下来的碎块确实能填饱肚子,邓霜险些都要以为这是长着饼子模样的石头了。她人生的前十九年,除了习武之时受了些委屈,其他时候都是娇生惯养着的,何曾吃过这般倒胃口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她啃着饼子,竟然没有一点不适应,动作熟练的,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同样的事情。
怎么能不让她疑惑!
邓霜将啃了一半的饼子又用油纸包好,放到了袖袋之中,转而看向了阿蘅。
“温姑娘的提议原本是再好不过的,然而我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她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虽然记不清过去的事情,但也知道原本应该是家乡归处的京都,对我而言并非是安心之处,反而更像是一个囚笼。”
“失去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心中留下来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每每想起京都之时,我的心口会疼,眼睛也会不自觉的流泪,我好像在那里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说这话时的邓霜,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跌在了长袖上,洇出了点点深色。
她明明是面无表情的,眼中也是很平静,可眼泪就是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
阿蘅心下有些怅然,她不知道邓霜从前经历了些什么,但看着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却还是被旧日发生的事情所影响着,不由得叹息起来。
她问邓霜“那您对京都已经毫无留恋了吗?”
倘若是如此,好像就不应该将她送回京都了呢!
邓霜的眼神有片刻的涣散,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又好像只是晃了会儿神。
“凭心而论,我是不愿再往京都去的。”她盯着阿蘅看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就听见她说,“我依稀记得家中有个姨母嫁到了莫城的樊家,莫城远在边关苦寒之地,原是不好再麻烦姑娘的,然而我实在是囊中羞涩,可否请姑娘借一份盘缠,待我找到表姐后,定会加倍奉还。”
可不就是囊中羞涩么!
她醒来后,已经不露痕迹的搜查过自己身上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正经的银钱没看到一点,反倒是在袖口找到了一把小弩,又在腰边摸到了一把匕首,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装配。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将行程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