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东暖阁中。
赵构看着眼前的几位重臣,首辅赵不试,中军都督府都督王渊,时任兵部尚书陈遘,御史中丞李纲,前首辅宗泽,以及秘书卿赵鼎。
六名朝廷重臣,面对他关于太子属位的询问,有赞同立嫡立长的,有保持沉默——此系帝王家事,非臣子所能言。反正是没谁提议皇次子的。
赵构没有太为难他们,直接道出了自己关于太子储位的决定。
不是母妃更加受宠,自己本人也更活泼胆大的赵瑗,而正是邢皇后所生的皇长子赵琯。
“皇长子乃中宫所出,即嫡又长,立为太子,天经地义。况且大郎性情温和,为人持重,此为君者之大善。”
“朕登基数年,兵戈不绝,天下咸有安宁之时,虽赖将士勇猛,奋扬威怒,以教四海震怖之,但新土弊端极多,朝廷根基浅薄,非耗数十年之功,难见其效。”
“此一如昔年大秦灭六国时,非“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不足以安天下。”
“故而,朕当为天下择选一温和持重之君,规万世之业,固后世之基,好叫天下人咸服。而非一类我之人,穷兵极武,致使百姓空竭,万民罢弊。……”
下方,赵不试、王渊、陈遘、李纲,以及苍髯皓首的宗泽,还有陪同一边的赵鼎,六个人先是面面相对,继而有四个人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来。
他们自然不认为年纪不大的赵构就要死了,而是觉得赵构已经认识到了连连兴兵的弊端,哪怕现如今的天下并没有因为朝廷的连年动兵而疲敝衰弱,但如此下去,真的弊端太大。
你纵然兵锋无敌,拿下了十倍于今日的地盘,可你不能有效的整合统治这些地盘,又于国于民有什么利益呢?
赵构现在有了这般的认知,真是叫他们太高兴了。
“陛下雄才伟略,总揽英雄,驾御豪杰,寥寥数年混一四海,拓土攘夷,刷中原二百年之辱,遗后嗣之安强,如此功此绩,千古一帝是也。更兼征伐天下而不劳民力,历代帝王皆无有能及之,远非秦皇汉武可比。”
赵不试先一步出列,正色禀道。
赵构听了都笑起来了。“首辅夸赞太甚,叫朕都不好意思了。”却并没有就此话题再说下去,让这几位大臣们好好辩论上一场“自己与秦皇汉武的功过”。
而是严肃的告诉在场的六人,各人回家后可以不经意间走漏一点的风声。
六名大臣每一个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听到了如此吩咐,心中全都一凛。
看来皇长子的太子储位还没有做牢固啊。
皇帝叫他们如此做,那明显是要观察一下邢皇后与皇长子听到这消息后的反应,当然,同时也会看一看潘贵妃和皇二子听闻了风声后的作为。
看前者,会不会得意忘形;看后者,会不会一蹶不振!
“臣等遵旨。”
……
延福宫。
进进出出的内侍婢女往来不断,但却没人敢弄出一丁点的声音。不管是里头的,还是外头的,一个个都屏气凝神,恨不得直接能消失了去。
床榻上躺了足有一个月的宋徽宗似乎已经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刻。
从一场小病开始,慢慢的病状愈发沉重,直到十日前猛地恶化……
郑太后眼泪都要哭干了。
她不止是为宋徽宗哭泣,还为自己哭泣。
没有儿子的她,人生大半辈子都困在这小小的皇城之中。宋徽宗要真的撒手而去,她的人生就更加晦暗了。
哪怕她在明面上被赵构捧得再高。郑太后还能借此干涉朝政吗?
她可从没有这般想过的。
“娘娘,陛下来了。”贴身宫女在郑太后耳边小声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