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乔安预感的那样,“但是”可能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但是,殖民地的这一传统也有负面影响,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很难建立起一个具备长远规划和高效执行力的稳定政权。”
罗兰喝了口茶,接着说“就拿你的故乡德林镇来说,小小的一个镇议会就有十多位议员,结成诸多小派系和小团体,各有各的利益诉求,党派斗争搞得不亦乐乎,谷地村模式所依赖的长期规划和集中资源办大事,在这样的政治生态里怎么推行得下去?”
“维达博士,我这么泛泛而谈你可能不服气,那就说点实际的,建立谷地村那样的社区,先得筹集一大笔公共基金,并且征地确权,这恰恰是乡村治理的两大难题,你们殖民地是能顺顺当当的征地,还是能够积极纳税筹款啊?”
“这两件事都很难办成。”
乔安摇头苦笑。
“要是能从大庄园主手中分得土地,新移民又何苦拖家带口涌向荒凉的大西部,跟骁勇善战的土著争夺土地?”
“至于征税筹款……说来惭愧,我们殖民地就是因为不想纳税才要闹独立。”
“乡镇政府没钱又没地,只能向中央政府寻求扶持,然而你们的大陆会议自己都得靠地方政府捐款接济,我看是指望不上。”
罗兰讥诮地笑了笑,接着说“这些问题还有逐步改善的可能,然而你们新大陆另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才是最要命的祸害!”
“祸害?”乔安扬起眉头,“您指的是?”
“建立在压榨奴隶血汗之上的种植园经济模式。”
远东的皇帝陛下目光转冷,话语中透出鄙夷的意味。
“谷地村那种国家控股、村民占股的集体农场经营模式,恰恰是奴隶制种植园的对立面,而在一个大种植园主和奴隶主们把持公权力的国度里,既得利益者岂能容忍谷地村这样的竞争者存在?”
“维达博士,我不想批评你的故乡和同胞,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们是怎么做到一边宣称‘人人生而自由平等’,一边不把奴隶和原住民当人看,同时还能保持理直气壮的坦然心态?你们就真不觉得这是一种精神分裂症状,真不觉得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很虚伪?”
“陛下,实话告诉您,我的一部分同胞真心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在他们眼中,奴隶、土著和异教徒,甚至也包括一切有色人种,都算不得‘人’,不配享有与他们同等的权利。”
乔安先实话实说,过后又有些后悔,唯恐破坏罗兰陛下对新大陆革命者的好印象,赶紧又找补几句。
“陛下,我说的只是一小部分殖民者的观念,不见得是主流,从整体来看,新大陆南方盛行种植园经济,比如我的故乡亚尔夫海姆,蓄奴的传统更加根深蒂固,而在工业较发达、风气更开明的北方地区,比如米德加德,废奴的呼声日益高涨,总有一天南方也会响应文明进步的呼声,这是大势所趋啊!”
“看得出来,维达博士,你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和故乡,衷心希望南北两地的同胞达成共识,一起推进废奴运动,然而理想归理想,你自己觉得这现实吗?”罗兰淡然反问。
“短期来看……不太现实。”乔安叹了口气,“南方庄园主把奴隶当成私产,废奴就等于抢夺他们的财产,这谁能愿意呢?要说赎买奴隶,又该由谁来出这笔钱?反正大陆会议是拿不出钱。”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对理想主义者太不友好了,逼迫我们不得不变得市侩而俗气。”
皇帝陛下这话似乎是有感而发。
“维达博士,咱们先把什么理想啦,远景啦,放在一边,说点实际的。”
“既然殖民地南方与北方意见不和,与其勉强凑合在一起,整天吵架,不如以‘绞首森林’为边界,分别成立南北两个独立国家,划界自治,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