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煎熬。
另一处,他原本寄予厚望的杀手锏,被纳兰缠上暂时脱不开身,也让他焦躁不已。
城头上的兵士同样如此,原本兵力就非常悬殊的两拨人马,他们就处于弱势一方,不过是凭借城墙的天堑,才暂时挡下了这如潮水般的攻势。
但他们同样知道,这样的坚守,等待他们的不过是死亡的命运。
但他们身后,是曾经安身立命之地,有熟悉的街道坊市,有推杯换盏的父老乡亲,还有尚不知天灾人祸,还在到处乱跑的稚童,他们都需要守候。
只是这一次,倾其所有,便对得起自己身上披着的明光甲,也对得起自己的心。
那城墙上身披黑甲的军士,一声暴喝,众兵士纷纷停手,仰头望向他。只听他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身为男儿当报效国家的道理,但眼下形势,已非我等能够左右,继续坚持下去的结果,只能白白送命。”
一众兵士眼神复杂,皆是沉默不语。
那军士左右扫视了一圈,在每一张或稚嫩,或苍老的面庞上扫过,都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和彷徨。男儿当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明明知道这是一场必死之局,能否退一步,去求得一线生机呢?
军士收回视线,转身望向城内,空空荡荡的街道,正如他的内心一样空荡。他不是不愿坚守,只是如此徒劳的牺牲,他觉得不值得。
他是瞧见国主悄悄离开的,这么一名高高在上之人,能与之并肩战斗,无不荣光。可他还是在眼见不敌之际选择了临阵脱逃,这便是一种怯懦。
国主已然没了当初一人独行七百里入敌阵,取上将首级的豪迈,也没了醉卧沙场谈笑风生的洒脱,他现在有了畏惧,便不再是神,而是一名凡人。
这些年后唐各处兵乱渐起,而他只是困守深宫不出,对着江山社稷置若罔闻。虽不知何意,但却与当初的意气风发,问鼎天下背道而驰。
他们入伍从军,是为了光复李唐江山,秉承着这个信念的坚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在这最为关键的一次乱战中,国主却选择了怯战。
所以,这名军士选择了明哲保身,也希望他手下的兵士能够苟活性命。在乱世苟活,并没有错,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父母家人,对得起自己。
所以,当所有人望着他的时候,身旁燃烧的火焰和烈日炙烤已经不能再动摇他的内心,他眼框中渗出泪水,吼出了他今生最为正确却最为致命的决定,“弃守!”
这一声令下,如久旱逢甘霖,浇在黑袍老者心上,也让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信心在顷刻间土崩瓦解。黑袍老者仰头长啸,那众黑甲铁尸开始更加疯狂的冲击城门,城门摇摇欲坠。
与那侏儒怪物战在一起的纳兰,分明也听到了这一声绝望的怒吼,只瞧见那名军士冲出人群,提着横刀从城墙上跃下,杀入那群黑甲兵士中。
他要救下其他人的性命,但他自己却选择了与这座北城门共存亡。
这无疑是一次艰难的决定,因为一个人的牺牲太过于微不足道了,或许在下一刻便会被人忘记。
但当那群兵士回过神来,他们并没有遵循“军令如山”,而是一个个目光坚毅,如那名军士一般,纷纷从城墙上跃下,冲入黑甲兵士的攻势之中。
那名先行一步的军士已被撕成了碎片,被那众黑甲铁尸践踏着他的残破尸体,就这么一脚脚地踩进被炙阳烤得有些龟裂的土地。
鲜血溢出又蒸发,偶有几缕夏风吹过,带起那些肉屑和烟尘,显得格外稀疏平常。
他们本可继续坚守下去,等待着那不知会不会来,或是信念坚守中的援兵。但所谓的援兵,却在城外原地不发,只是遥望洛阳黑烟,沉默不语。
这便是残酷的现实,救与不救,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