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刘瑢携薛繁在平梁赵宫的芦苇长街上徘徊,听得来往商客议论,说自从宋军在楚水连连战败,赵王又是一度旧伤复发,不赴朝会。赵国军政皆交予赵国公主独孤清处理,好似又回到了齐卫两王葬身西岭之后的那几年光景。不过,赵王放权以前,与赵国公主约法三章,一言不可卷入宋楚之战,二言不可松懈晋阳关抵御戎人之守,三言须对赵境之内的赵、蜀、陈民一视同仁。
赵国公主签下约定,赵王便又如前些年一般,隐居赵宫修养,不亲临朝会,亦不亲阅奏折。
刘瑢闻此讯,便隐隐觉得父亲大约是根本不在赵宫之中,而是外出云游了。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刘瑢必定不会轻易见到赵王,而他又不愿惊动赵国公主,以免自己的身份泄露,招来无妄之灾。毕竟齐卫陨灭四年有余,许多人,可能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友。
听说芦苇长街上的兵器铺是赵王时常光顾之所,刘瑢便写了封书信,让薛繁交给了兵器铺里的掌柜,劳烦他在赵王来时转递于赵王。信上写道——
躬请赵王殿下万安
草民幸得杳然剑法
望承殿下慧眼赏鉴
但闻殿下旧疾反复
不知何日方可面圣
草民自往楚地去也
宋楚恶战苍生涂炭
草民愿揽东海之水
劝服宋楚止战止戈
再至平梁诚拜殿下
书信没有落款,字迹也换成了平平无奇的楚地拂柳体,而非当年刘瑢惯用的笔力飞扬的诸葛氏逸然书。楚地拂柳体,列国士子皆可写,以构架精巧简洁为名,无需笔者沉气运力而书,便也最容易被模仿、混淆。是以,文人墨客若冠其名,并不用此拂柳体,若匿名而书,却多用此体。
刘瑢知道,父亲一旦看到“杳然剑法”,便会立即明白这封信的意思。只是不知,父亲何时才会回到赵宫,又何时才会光顾这家兵器铺。
自此,刘瑢便带着薛繁离开了平梁,一路朝楚国行去。
楚国昭凰宫中,热闹非凡。楚国公主东方恕的馨岚殿里,绕着数不尽的红绸,喜庆之气,就如夏日里的艳阳,从馨岚殿中传出,温暖着楚宫里的所有角落。
一众宫婢正忙着给颜笑、颜清、颜秀三位新娘梳妆打扮,又有一众宫人整理清点着公主送给公子愆的新婚贺礼。三岁的刘恩从未见过馨岚殿里的人如此忙碌,于是十分兴奋地在各处帮着倒忙,只想看他们更加忙碌。
此时殿中唯有两个人安静对坐,时而饮茶,时而轻声谈话。
恕儿望向正在不远处对镜梳妆却已年近五十的颜笑,对林璎说:“颜姨姨终究还是嫁了赵七叔。”
楚王展颜一笑:“若不是寡人强行下旨,趁着给公子愆办婚事,便一并把颜姨姨和赵七叔,颜清和苏杨,颜秀和苏柳的婚事也张罗了,恐怕颜姨姨和赵七叔要互相别扭一辈子。”
恕儿缓缓转头看向林璎,忽然间便流下眼泪。
楚王将怀中手帕递给恕儿,恕儿见那手帕还是许多年前她在繁京街头买来送给林璎的生日贺礼,于是更加止不住泪,只将那手帕紧紧攥在手里,并不用它拭泪。
楚王环顾四周,故作不在意:“那么多人看着呢,东方公主分明是喜极而泣,却怎得哭的如此委屈?传出去,旁人可别以为是寡人委屈了你。”
恕儿摇了摇头,将手帕折好,还给了林璎,哽咽道:“殿下待我们都很好。”
楚王收回了手帕,提高了声音道:“此次宋人来犯,公子愆军功赫赫,他成婚之后,寡人便要封他为安邑王了,这也是楚国众臣所谏、人心所向。此后,你就安心做楚国的公主,无需再掌兵权。难不成,你这是为丢掉‘安邑王’的头衔而不舍?”
恕儿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