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足,但却不得不表现出渴盼热切的模样,安抚太平公主的烦乱心思。
他刻意说得功利,其实也是在自我质疑。
这个孩儿降生,固然是化解僵局的巧妙招数,也是权策血脉与李武皇族正宗相融合的绝佳契机,但归根结底,是在拿这个未出生的孩儿冒险,若是生来不健全,难免苦痛一生。
但是,转过头来,任由太平公主将他打掉,就是公平的么?
念头纷纭,颠簸不定,终究只能顺势而为,穷尽人事,保他周全。
“我已经安排了蒯老御医和占星,各自在庙堂草莽间寻一些名医圣手,常驻在你府中,照料与你,让你和孩儿,都能妥妥当当、平平安安”
太平公主伸手在他的眉眼处抚了抚,颇有些怜惜之意,眼眶微微红润,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视线交织,情感相融,各自感同身受,到底是一片为人父母之心,有彼此为扶持,一刚一柔,外头的风霜雨雪,也都是可以谅解的了。
太平公主的马车远去,权策来到了书房,他的舅父李素节和表兄李璟,正在里头候着。
“大郎,昨日宫中,有兵马来了又去,我听小内侍嚼舌头,说是与你相干,可是属实?”李素节拉着权策到身边坐下,满面关切,“方才听璟儿说起,他的武侯卫兵马,也有戒备呼应,可是有甚不妥之事……是,舅父连累了你?”
李素节连珠一般发问,嘴唇哆嗦着,双手冰凉。
“舅父莫要担忧,与您无干,甥儿一切都好,昨日异动,是预为之所,有备无患之举”权策赶忙出声安抚,难为他心中搁着这等忧心事,还能强作欢颜。
昨日夜间,武后独留他一人深谈。
上官婉儿为策万全,知会了杨思勖和葛绘等人。
杨思勖以内侍太监兼任左监门卫大将军的身份,在宫中动作颇为方便,与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一同,连夜调换宫禁防务,九龙殿内自是东都千牛卫的地盘,之外的各处要道门户,则都换成了野呼利麾下的兵马,有意无意,将武崇训辖下的兵马防了起来。
葛绘在宫外,分派了李璟和沙吒符,李璟的武侯卫兵马全军戒备,处于备战状态,而沙吒符的三千新敢死团兵马,则拔营而出,化整为零,一头栽进了骊山之中,随时预备暴起接应。
权策顺利出宫,这些控局手段,自然无声无息收敛了起来,仿佛未曾发生过。
“那葛大夫……嘶嘶……怎敢如此胆大妄为?”李素节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嘬着牙花子,方才宴席,他与葛绘也举了好几杯,不曾料到,那文质彬彬、谈吐优雅温润的青年,竟有如此胆魄。
葛大夫胆大妄为?那是您没见过狄侍郎。
李璟在心头腹诽了两句,与权策一起,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将李素节安抚住。
华清宫,九龙殿,高高的露台上。
武后冯虚御风,独自远眺,肩上裹着驼绒披风。
她的体质无碍,并不畏寒,只是,更盼望温暖了。
遥遥俯瞰长安城,义阳公主府的冲天光辉,绚烂夺目,也夺去了她的心神。
“明年元宵,定不放他走了”武后惯常铁石冷硬的心肠,此刻脱口,却难以说出更重的话。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迷蒙中,四方吟唱。
武后动了动脚下,又挣扎一般顿住。
温软红罗帐,竟成了畏途。
她是睡不着的,自渎不是她帝王之身该做的,然而,她又别无排遣。
谁家帝王,会为情欲事,纠结至此?